第 14 章
作者:休屠城      更新:2021-05-06 16:43      字數:2829
  天初蒙蒙亮,甜釀已在床上輾轉了大半刻。

  寶月在外間的小榻上睡的沉沉,銀釭已冷,窗外有林鳥初鳴,她睜眼醒著,指尖無意識的在柔軟的錦衾上劃來劃去,索性大大的翻了個身,撩起一角床帳去夠床頭的豆蔻水。

  她有夜起喝水的習慣,寶月常在床頭擱一壺一盞供她夜飲,手中這盞豆蔻水,是施少連臨去前,替她斟在床頭的。

  其實一開始,其實是雲綺和施少連的關係更親厚些。

  那時候施家隻有施少連和雲綺兄妹兩人,施少連是正房長子,雲綺是嬌女幼妹,雲綺也喜歡跟著施少連身後,一迭聲的喚哥哥,爬樹攀石,捉鳥捕蟬。

  她跟著王姨娘回了施家,見到那個麵容清俊,眼神清澈,斯文有禮的小哥哥時,心裏也是喜歡的。

  比起應對家裏的女眷,她更喜歡爹爹和哥哥,隻要她仰著臉,笑眯眯的喊一聲,就很容易得到他們的好臉色,也更受憐愛和嗬護,在這一點上,她有天生的敏銳和天賦。

  家裏所有人都喜歡哥哥,她也喜歡,喜歡聽他在窗下朗朗念書,看他執著小剪剪出一個栩栩如生的風箏,在園子裏摘花撈魚,卻如何也不會弄髒一身漂亮的小袍子。

  她這樣的乖巧又伶俐,當然比淘氣又魯莽的雲綺要招人喜歡,哥哥的目光自然也會一點點偏移到她身上,一點點對她熟稔起來。

  吳大娘子病逝之後,施少連才對她有了格外的偏愛,真正宛如同胞兄妹一般,把她擱到了心裏。

  沒了母親的大哥哥真的好可憐,爹爹又成日忙於外頭營生,她要多照顧著大哥哥。

  她一直陪在大哥哥身邊,陪他哭喪,陪他守夜,陪他用飯,替他拭淚,替他更衣,替他暖手。

  她還記得呢,清寂夜裏,哥哥孤零零的守著靈柩,祖母困的在偏房裏打盹,雲綺早就窩在桂姨娘懷裏睡著了,喜哥兒和姨娘也躲去了別處,爹爹還在外頭鋪子裏盤賬未歸,她見菩薩麵前供了一疊黃澄澄的香橙,趁著僧人不備,偷偷的摸了一隻,去陪大哥哥守夜。

  向來愛潔淨的大哥哥,從來不肯跟人同吃一份吃食的大哥哥,從碗裏挑了一根麵條,塞進了她嘴裏。

  那是她第一次吃到長壽麵,清湯寡水,無滋無味,卻是暖和和的,暖的肚子滾熱。

  吃完長壽麵,他們又一起剝了香橙,她喜歡香橙的味道,芬芳又清涼,喜歡手指上黏糊糊的沾著黃色的汁液,沁人心脾的氣味時時縈繞在指上,能給她帶來長久的愉悅心情。

  大哥哥卻掏出了自己的帕子,將她的十指一根根的拭擦幹淨,又抹了抹她的唇角,最後將帕子收起,對她微微一笑。

  那是吳大娘子亡後,他露出的第一個笑容。她也笑的很開心,直覺告訴她,她在家裏,又多了一分依靠。

  再後來,爹爹在一次外出販藥材的路上染了病,身子骨也不太好,常日裏請醫問藥也終不見效,後來有位遊方道士,俱說是名赫赫有名的術士,岐黃之術也異常了得,被大哥哥請來給爹爹看病。

  遊方道士一眼就看出了爹爹的病根,言談中肯,爹爹也肅然起敬,覺得道士言語傳神,道士寫了一張方子交給了大哥哥,大哥哥欣喜不已,又忙請道士為家眷們望聞一二。

  那道士一一為眾人看過,又道施老夫人困倦滯食,又道喜哥兒躁動夜鬧,俱開了方子,輪到甜釀時,那道士說:“身體康健,隻是體內有些熱毒,每逢夏日都貪涼愛冰,不過也不礙事,無須吃藥,節製些便好,她這熱是生時候胎裏帶出來的,炎夏出生的小兒都容易有這樣的熱毒。”

  她聽聞此言,起初尚未反應過來,而後麵色有些白,那時候大家都在簾子外頭喝茶,隻有施少連伴著道士在身邊,聞言淡淡看了眼她,送道士出去出。

  家裏人問甜釀:“甜姐兒一切可都好?”

  施少連看著她道:“妹妹身體都好,隻是生在冬日,夏天容易沾染暑熱,要少飲些冰涼之物。”

  她看著他,無聲的點點頭。

  人群各自散去,她跟在施少連身後,怯怯喊了聲:“大哥哥。”

  “二妹妹。”他亦溫柔回視她。

  她吞下喉中話語,牽著他的衣袖,晃了晃,將頭顱蹭在他手臂上。

  晨起施少連又來繡閣,甜釀正在梳洗,她身上的熱度已退,隻是精神有些不太好,無精打采的消沉。

  早飯就擺在繡閣裏,因隻有兄妹兩人,薄白粥,雞尖湯,一碟炒豆芽,一碟幹筍鹽齏,一碟果仁。

  兩人坐在窗下喝粥,窗兒大敞,正對著新陽升起,鳥鳴清脆,涼風習習,他舉止文雅,她吃相秀氣,兩人舉箸無聲,片刻後他想起些什麽,說道:“昨日翟大夫還開了一副藥,待會讓寶月熬出來,再喝一碗。”

  甜釀抿抿唇,乖巧點點頭:“好。”

  兄妹兩人用完粥點,他道:“今日我得閑,在家陪著妹妹,妹妹想做著什麽。”

  甜釀偏頭想了想,柔柔一笑:“就在屋裏呆著,哥哥給我念書吧。”

  她手邊提不起力氣,也懶做女紅,吩咐寶月將繡架收起,自己搬了個軟枕給施少連:“我今日隻想偷懶,哥哥成日忙,今日也好好鬆散鬆散。”

  她照舊倚在軟榻上,將手肘擱在小幾上,撐著自己的頭顱,吃飽之後,微困無力,隻想懶洋洋的攤著。

  施少連隨意在桌上抽了本書在手裏,還是他的舊書,念的是《千字文》,他以前教她開蒙的書,知道這本她特別的喜歡,她常翻來覆去的看。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

  他的聲音清朗,一平一仄,不疾不徐,最後一個字都咬的稍清,韻律尤其動聽。

  甜釀打了個哈欠,懶洋洋的跟著他頓挫點頭。

  他也留了一分心神,看她眉眼舒展,意態閑適的近乎柔媚迷離。

  他早知道,這樣的女兒,怎麽會是施家的骨肉呢,施家生養不出這樣的孩子。

  這應該是在美酒甜釀裏浸泡的果子,咬一口芬芳醉人,再咬一口,是圓潤得沒有骨頭的糯米團子,天生的媚人媚色,隻為取悅男人而生的尤物。

  去歲他跟船南下販貨,路過吳江,也路過她曾經生活過的地方,小樓如林,窗前的長杆,隨意晾曬著各色妖嬈鮮亮的裙衫,靜水裏飄蕩著脂粉,最後渲染成一幅斑斕的畫作,每一個女子的回眸,都是溫柔鄉和脂粉堆的沉醉。

  是小酒嗎?

  倒是適合她的名字。

  施少連將那本書念了兩三遍,她才睜開恍惚的眼,掩掩唇,微微打了個哈欠,慵懶無骨:“我給大哥哥倒茶。”

  她拎著茶壺徐徐上前,在桌前不知被什麽絆倒,腳下略一趔趄,直直往前栽去,眼前正是冷硬地麵,半途被他攬臂扶帶入懷中,埋臉在他胸膛上,聽見他幽幽的歎氣:“妹妹小心。”

  她忙不迭的從他身上爬起來,麵紅耳赤哼聲:“不知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

  茶壺磕在地上,滴溜溜淌了滿地的茶水,她喚寶月來收拾,自己要從他身上起來,卻被施少連牽留在身邊,手繞過她的纖腰,將書本平攤在膝頭:“我一人念的也困乏,妹妹和我一道念書吧。”

  她半倚半靠在他膝邊,抬眼看他,見他目光澄淨,麵容溫和又俊逸,暗暗咽下口氣,默然點點頭,順勢在他踏腳的腳凳旁坐下,將身體挨在他腿畔,笑容有些勉強:“我和大哥哥一道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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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家裏有點事,我是個無存稿黨,咳。。太懶了。。不是逼不得已懶得寫文。。等不及的姐妹可以屯一屯再看,我也在努力提高自己的手速

  哥哥妹妹其實這麽多年都在演戲,一隻是披著白兔皮的狐狸,一隻是披著羊皮的大灰狼,這文的走向的確比較重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