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渠所說的黑霧就是宿業，蒙蔽包裹靈魂的東西，也叫做業力。

  這不是項渠跟著範簡學了佛法，而是他天生的本事。這孩子不僅力氣大，且聰慧無比，也是目生雙瞳，能看到無形之物。

  雙瞳，就是有兩個瞳孔。有兩個瞳孔的人不少，但大部分都是畸形或者眼疾。少數雙瞳之人，則是因此獲得了特殊的視力。

  這個項渠的兩個瞳仁是可以重合的，當他眯眼時，雙瞳重合就能看到更多的波動。溫度的高低、聲音的震蕩、可見光以外的電磁波段。

  這簡直就是先天的法眼，不用修煉就有的神通。

  項羽也算雙瞳，但那個真的是眼疾，沒用遺傳項渠的法眼神通，隻是看著嚇人而已。

  不過光是嚇人就已經夠夠的了，項羽人聰明，用他的雙瞳嚇了好多次人，幫助他做到了西楚霸王的位子。

  “被蒙蔽的愚人才容易被人利用，成為他人的工具。若都是鬼精靈，這世界就不好玩兒了。”

  範簡起身結賬，跟著荊軻（音，慶軻）出門，等到了郊外，對項渠說道：“你去搶了他的包袱。”

  “諾！”

  項渠此時已經進入了青春期，先天條件不錯，走出去也是一妥妥的青少年模樣了。

  趕到荊軻前邊，攔住了他的去路。

  “你是何人？”荊軻問。

  “強盜。”項渠說的理直氣壯。

  荊軻覺得好笑，搖頭道：“你怕是選錯人了，我也是劍士，身上沒有值錢的東西。”

  “那你把包裹給我，看看有沒有值錢的物件。”

  項渠拉出了寶劍，指向荊軻，“若是不願，拔劍來鬥。”

  荊軻無奈，隻得和項渠動手。隻一合，項渠重劍便砍翻荊軻，奪了包袱。待要取他性命時，範簡招呼他回去。

  包袱打開，範簡檢查了一遍，並為發現隨侯珠。隨後又原樣包好，讓項渠給荊軻送了回去。

  荊軻沒有受傷，原因很簡單，項渠那劍未開鋒的重劍其實就是根鐵棍差不多，無法傷人。

  男子成年及冠，在各諸侯國是不一樣的，最早的十六歲（趙國），遲的可到二十二歲（秦國）。及冠之後，貴族子弟才可以佩劍，小孩兒是沒有資格的。但是，可以佩木劍，或未開鋒的，這個是用來學劍術的。

  荊軻被項渠的大力砍翻，躺地上沒多久就恢複了過來，見到那小孩兒強盜又把包袱還了回去，一樣東西沒少，金銀也未動，便疑惑了起來，問道：“少俠要找什麽東西嗎？”

  項渠沒有搭理荊軻的問題，而是問道：“告訴我，你最好的朋友是誰？”

  “我沒朋友。”荊軻答道。

  項渠冷笑，“不誠實，你這樣的愚人朋友很多才對。”

  荊軻靈魂蒙昧，但並不影響智力，人還是很聰明的，“朋友多，才沒有最好的。”

  “可有喜愛的女人？”項渠又問。

  好一會兒，荊軻才說道：“應該沒有。”

  “好了，你走吧。”

  “請問少俠……”

  荊軻想要問項渠的身份，卻是被項渠給瞪的害怕，急匆匆的就離去了。

  “先生？”項渠回來複命。

  範簡道：“暫時放過他，咱們去趙國。”

  楚國的隨侯珠和太阿劍都失蹤了，從陳縣遷徙到壽春後，兩樣寶貝就不見了。

  春秋戰國時的寶貝，和氏璧、隨侯珠、太阿劍都是楚國的，而到最後卻都失蹤了，最終卻又都到了秦始皇的手裏。

  但這些都不是秦始皇直接從楚國掠奪的，而是他一統天下後，藏有這些寶貝的人主動獻出來的。

  此時六國龜縮苟且，江湖遊俠活躍，膽大包天之輩去楚國王宮盜寶的可能性很大，尤其是利用楚國遷都這個機會，趁亂下手。

  楚王不管這些，丟了東西就朝春申君要，春申君沒辦法，隻得派手下人去找了。

  項燕在黃歇手下謀生，自然也在指使之列。

  範簡不是幫項燕，隨侯珠、太阿劍他自己還想要呢。

  邯鄲。

  這次沒用去相府找李牧，而是住進了賓館酒樓，聽江湖人吹牛最能聽出門道來。

  魯勾踐，隱士高人。

  這才是真正的高人，比荊軻那種愚人高出了好幾個檔次。

  夫在世之人，有真人、至人、聖人、賢人、愚人，凡五類者。

  此魯勾踐便是賢人也！

  賢人，能夠遵循天地、日月、星辰運行的規律而行事之人。用宿業輪回的說法，賢人的靈魂是幹淨的，通透的，順天時，合陰陽，所行無礙。

  範簡和魯勾踐下了兩盤棋，又談論了一番劍道，彼此引為知己，結為好友。

  範簡問：“魯兄，實不相瞞，我這番出來是尋找隨侯珠和太阿劍的。”

  魯勾踐笑道：“寶物自有靈，非聖人不寄。我一界凡俗還不配得寶珠寶劍。”

  “非也！”

  範簡搖頭，道：“即便是愚人也可得寶劍寶珠，隻要身懷靈物便可。”

  說著話，將荊山玉佩取出，放到了魯勾踐的麵前。

  “巢王所言在理，我無寶玉。”

  真是老奸巨猾，我是問你可有什麽線索提供。但魯勾踐不願多說，範簡也就不再多問了，而是繼續談論了些修煉養生之道。

  魯勾踐懂的很多，尤其是懂養氣之法，範簡跟著學了一番，發現自己並不適合練氣，於性格不合。

  道家練氣，佛家修心，看來是一點都沒錯。

  而且練氣和修心是矛盾的，至於後來融合佛道儒三家的全真，估計不是蒙人的，就是在吹牛。

  道家養精練氣，也講精神，但這個精神是神，卻不是心。和佛教的修心，悟道是完全兩個不同的體係。

  修心者若是練氣養精，很容易岔氣從而走火入魔，實在是水火不兼容。

  範簡受佛教的影響毒害很深，道家養精練氣是不可能了。至少目前不可能，需要有高人將佛道的藩籬打通才行。

  辭別魯勾踐，再入相府，項渠和李安見麵，兩人歲數相仿，又都是範簡的學生，便以兄弟相稱玩耍到了一起。

  兩人的名氣不大，但他們的後代卻不得了，一個是霸王項羽，一個是謀略家李左車。在成就上，李左車不如項羽，但人家也不差。

  相比起來，李安更傳統，成就有限，最多也就一諸侯將了。項渠的路子則是野了不少，是大軍閥的苗子。

  春平君的精神恢複的差不多了，至少看起來像個正常人。這貨整天混跡在花街柳巷，養了一群江湖人，出門前呼後擁妥妥的一遊手好閑，無有大誌的廢物公子。

  趙偃見到春平君如此，對他也就不在意了。搶了這位太子大哥的王位，他多少還是有點擔心人家跟他掰扯的。

  趙牧現在很得寵，有他在，秦國不再攻打趙國了，國內算是一片祥和，相比處在崩潰邊緣的魏國、韓國，三晉裏趙國竟有呈現盛世的苗頭。

  距離長平之戰已經過去二十年了，青年一代成長了起來，整個國家都顯得朝氣蓬勃，活力十足。

  “先生，這是不是回光返照？”師生兩個走在街上，項渠的雙瞳法眼總是能看到城市上空有紅光閃現。

  “趙王偃活不長了，他若是能有冷靜平穩的修養，將後世給安排妥當，趙國還有一線的生機。”

  範簡指著街頭的年輕人說道：“趙國的這一片朝氣，便是上天給的一次機會。”

  又是新的一年來臨，到了秦始皇七年，公元前240年，這一年是雞年。

  秦國繼續攻打魏國，攻取汲城（河南衛輝）。

  秦王嬴政的祖母夏太後去世，秦莊襄王（異人）的生母，秦孝文王贏柱的夏姬（韓國公主）。

  華陽太後還活著呢，那女人保養的不錯。

  晚年發跡的老將軍蒙驁卒，兒子蒙武繼承了蒙驁的爵位和職位。蒙武很年輕，才五十來歲，對比王翦卻是年輕了不少。

  華陽太後在蒙驁死後，又精神了一把，派人來找範簡，讓他履行承諾，給嬴政找個王後，最好是將楚國的公主給弄過去。

  範簡原本不想理會這事，但很快就得到了消息，其它諸侯國也都在挑選公主，準備跟秦王嬴政結親。

  春平君趙閑也要護送妹子入秦，燕國、齊國、魏國、韓國也一樣，隻是楚國沒有動靜。

  回去看看。

  吳地。

  這江東是真的出美女，熊完的小公主羋萍也在這裏，這丫頭傲嬌叛逆，對楚王和王後不感冒，卻是很懼怕春申君，楚王熊完就把她給交給了春申君管教。

  春申君早就把羋萍當成兒媳婦了，他感覺到了楚王對他疏遠，所有想借公主萍自保。當然，公主萍和他兒子黃安也有青梅竹馬的感情。

  這事楚國的人都知道，但楚王和王後執意要將公主萍嫁給秦王，此時的黃歇正在苦惱不已。

  “巢王此來何事？”黃歇的臉色很是不好。

  “君上毋急，我此來就是遊玩而已。”

  範簡說話也算沒譜，上一句說著遊玩兒，下一句就立馬露出了馬腿，“公主萍呢，請出來我看看。”

  “不知道，出去玩耍了。”

  這老家夥也不是好鳥，睜眼說瞎話，藏在裏屋偷看的公主萍和黃安原本還擔心，可公主萍見到範簡身邊的項渠後立馬就跳了出來，跑到了項渠的跟前，問道：“你是阿榮？”

  阿榮是項渠的乳名，公主萍很喜歡跟著項燕練武，自然是常聽項燕說起這位目生雙瞳的小弟弟。

  “見過殿下，我叫項渠。”

  “抬起頭來，讓本公主好好看看。”

  這一看不得了，這刁蠻的公主立馬就愛上項渠這棒小夥兒了。無他，項渠的身材相貌，還有那沉穩的氣質，比黃安要強出千倍萬倍。

  至於和黃安的青梅竹馬，那根本不是愛情，兄妹情還差不多。

  項渠麽，麵對公主萍的示愛，這家夥也沒有抵抗力。愛情這個東西說來就來，項渠整個人就淪陷了。

  範簡皺眉不已，再看項渠時，這好好的一塊美玉頃刻就蒙上了一層塵埃。

  妖女啊！果然是李嫣嫣生的。

  噗！

  寶劍出鞘，公主萍的腦袋被範簡給砍了下來。血光迸射，掉落的人頭再也不美了，也沒有了魅惑，小小年紀的項渠激靈靈打個冷顫，逐漸恢複了清明。

  隻是他的靈魂依舊被業力纏繞，無法再回複之前的清明了。

  “先生？”項渠不敢怨恨範簡，但他卻是想不通老師這是怎麽了。

  “唉！這就是命數。”

  範簡也是沒有辦法，這孩子算是毀了。那個什麽雙瞳早就不見了，和普通人的瞳孔沒有任何的不同。

  黃安、朱英、項燕領人進來，層層將範簡包圍，尤其是黃歇的手中抓著的竟然是太阿劍。

  “殺！”

  “放箭！”

  這一聲放箭，是項燕喊出來的，他知道巢王的武藝高強，上去搏鬥沒人是其對手，弄不好就給人跑了。

  範簡沒在乎這個，注意力全都放到了黃歇手中的太阿劍上。

  “慢著，君上手中的可是太阿劍？”

  “正是，反正你也要死了，告訴你也無妨。”

  黃歇從從腰間摸出一塊玉牌，笑道：“可知這是什麽？”

  昆山玉，範簡豈能不知。但他還是明知故問道：“難道是昆山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