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無人入眠。

  默罕默*跟阿木爾喜滋滋的收到了陸毅的承諾。等回到沙州城之後，他就會上書朝廷，將賞賜冊封定下來，絕對不會上自己人流血又流淚。

  地圖，茶葉，鐵器之類的貿易品也會安排上，絕對不會讓自己人吃虧。

  當然，默罕默*跟阿木爾都是不相信陸繹節操的，可在大明大軍壓境之下，由不得他們不信。

  唯一沮喪的是趙飛躍，他苦著一張臉，在酒宴當中幾次搭話，陸繹都對他的話置若罔聞。

  昨天明軍閃電般的歸來，擊潰韃靼人之後，連夜拿下敦煌，將近萬敦煌百姓解救的舊事，他曆曆在目。

  現在陸繹的冷遇也讓他明白自己身份低微，根本不配跟陸繹這樣的人傑產生交集。

  無怪他這樣想，商賈在這個時代處在食物鏈的中端，對於小民他們多有欺辱；對於身份更高的人，他們卻又心甘情願的成為他們的走狗。

  現在陸繹看不上他，他便暗自告退，回到府邸當中，尋找新的出路。

  與旁人家一樣，趙飛躍的府邸也是一片狼藉，門廳被暴力拆除，桌椅板凳都被點燃燒了。

  更別說屋內來不及帶走，掩埋的瓷器了。

  戰爭讓整個敦煌城中的百姓一貧如洗，連下頓飯吃什麽都無法確定。

  但多年經商，頗有家資的趙飛躍家中多了一盞油燈，足以讓他對著長子歎氣。

  “父親，定是大明將軍索要錢財，才願意幫俺們渡過難關。”趙飛躍長子個頭不高，一雙眼睛卻是十分毒辣。眼見父親回來，他就知道今日投靠大明的舉動無甚作用。

  他早就知道自己父親會吃癟，卻沒想到大明如今還是這樣現實，無論做什麽都要用銀子開路。

  “不是。”趙飛躍苦笑，他雖然有心收買幾個明軍總旗，卻被拒之門外。

  倒不是明軍都變了樣子，不在貪汙腐敗了。而是陸繹身邊的征南軍也好，些許的哈密明軍也罷，這些人都知道陸繹的秉性，不願意為了錢就把自己的腦袋送給陸繹砍掉。

  “大明的將軍真的是變了，方才俺說別的，他們倒是願意與我說說。唯獨為父想要慰勞他們一番的時候，他們就變了臉，恨不得拔刀砍了我。”

  “這……”旁邊沒人，這父子倆個說話倒是毫無顧忌，兒子一聽更是撓頭：“文人不愛財，武將不惜死。何時俺大明變成了的嶽爺爺說的那樣？”

  “開門！”

  驟的，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破了夜的寧靜，莫說是東廂房的趙飛躍父子，便是相鄰的幾戶人家都聽到了這敲門聲，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原本他們就徹夜不眠，不敢睡覺。現在聽到敲門聲，更是惶恐，深怕那些高鼻梁深眼窩的葉爾羌人拿自己開刀。

  “出事了？”趙飛躍更是倒吸一口涼氣，急忙讓兒子躲開：“你快快翻牆離去，去西麵的校場，那裏現在全是城外百姓，你混進去之後，小心行事。”

  送走兒子之後，他才長籲短歎的走向大門，開門去了。

  門外的明軍已經等的不耐煩，幾次想要繼續敲門，都被陸繹的目光所阻止。

  曾經他們也跟趙飛躍有所接觸，卻不知道這個家夥今晚也敢睡覺，害侯爺站在門口白白等著。

  “去看看周遭封鎖的怎麽樣了，切記今天晚上的事情不能讓旁人知道。”

  他們卻不知道陸繹心中並無不滿，反而有些好奇趙飛躍的山脈水文圖究竟是什麽樣的。

  打仗打的就是地理，軍力。後者純粹是看一個國家強大與否，前者卻是看戰前準備。

  大明已經百餘年沒有經營西域了，前藏後藏烏茲藏更是從未有過實地接觸，真要打起來了，大明隻能是兩眼一抹黑。

  正當陸繹想著派人借著商貿的名義，暗中探明戰爭迷霧的時候，趙飛躍送上來的訊息讓他心中一震，連忙用萬裏海疆圖來掩飾自己的圖謀。

  趙飛躍是一個憨逼，不懂政治。可他是堂堂平海侯，哪裏不知道自己身邊那些未來的大汗心中想的是什麽。

  要是讓他們知道自己想要吃掉他們，這些家夥絕對會加快武裝自己的速度，先下手為強。

  萬裏海疆圖這玩意兒除了證明大明天下無敵之外，屁用沒有。上麵的地形都是大概的，真要靠這張圖行軍打仗，那絕對是送人頭。

  真要打仗，還得靠更靠譜的夜不收才行。

  現在趙飛躍主動獻上情報，陸繹隻能封鎖消息，暗中與趙飛躍達成交易。

  而用來掩飾交易的東西就是敦煌未來最出名的東西——莫高窟的石窟。

  雖然陸繹知道莫高窟這玩意兒不能隨便動，可他也知道現在就發現保護起來，絕對比後來者瞎弄更靠譜。

  他可不想未來還有一個王道士將敦煌賣給外國人。

  當然，倭國人已經是大明的一份子，什麽英國人，什麽法國人，俄國人，陸繹隻怕他們不來，倒不擔心他們來。

  什麽英國，法國，俄國。大明不是有英國公嗎？在造一個法國公，俄國公也不是不可以。

  現在俄國人的統治者不就是莫斯科大公嗎？大差不差了。

  英國國王，法國國王見了大明天子，還不得下調一級，自稱國公？永世作為大明藩屬國？

  至於莫高窟所在，陸繹知道的其實不必趙飛躍這等土著多多少。

  因為在嘉靖七年，封閉嘉峪關之後，將近四百年這片土地的文化失去傳承。後世人已經遺忘的敦煌莫高窟，其實這個時期還在明人的視野當中。不然趙飛躍等人也不會躲在鳴沙山，躲過了土默特人的狩獵。

  摧毀文化的屠刀還未高高揚起，大明的文化傳承還在。敦煌人雖然沒有財力繼續修繕莫高窟，重新挖坑。可每歲固定的一些日子祭拜卻沒有斷絕過，莫高窟仍舊是敦煌佛教徒眼中的聖地。

  現在萬事俱備，隻能趙飛躍出來帶路，讓崇信佛教的陸繹出城去參觀莫高窟，就能在暗中完成交易，西域地形圖也會落入大明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