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他便從李飛等人口中知道陸繹在西麵立下營寨，與阿蒙汗糜戰許久。

  加之往前月餘林林種種的消息，才讓孟和等有心反抗的人有了反抗的底氣。

  隻是李飛的到來讓他在火光當中一瞥可見的希望直接泯滅。

  陸繹仍舊被阿蒙汗擋住，海瑞也在跟察哈爾人糜戰，哈密城也無援軍。

  內無戰兵，外無援軍的局麵直叫孟和罵娘。可罵完之後，他又不得不為了自己的明日謀求一線生機。

  隨後不管是留守營寨，還是主動出擊，都是他想要活下去必然做出的舉動。

  大名鼎鼎的平海侯陸繹出人意表，卻又在眾人意料之中的到來，讓孟和長舒一口氣的同時，也知道阿蒙汗大勢已去，這一次終究是賭贏了。

  “你等便是義軍？”陸繹故意忽略這些人的身份來曆，直接將他們當做是義軍對待。

  孟和聞言，眼珠子轉動，心中暗罵了一句直娘賊。可陸繹的麵子他還是非給不可。

  “小的倒也不是義……”

  “無需多言，既然你等願意相助我大明。那過往來曆便煙消雲散。你且領一千戶，編入我征南軍序列當中，即刻便做參將趙凱副將，與趙凱一道作為先鋒，不知可否？”

  陸繹打斷孟和，打量這個粗獷的塞北漢子，繼續給他加料。

  “此戰之後，你若是想要繼續從軍仍舊從千戶往上爬，想要回家本侯可以做主給你牛羊馬匹，分出千人婦孺，給你的弟兄作為妻子，讓你擁有自己的部落。”

  “至於你等，也是如此。”陸繹不單單給孟和一個人許諾，他話音一轉，勉勵著其餘“奴隸”，將其當做是是義軍，是自由民看待。

  而非是蒙古人的奴隸，也不是依附於孟和的小卒。

  “想要入我征南軍的，本侯許你們一人十兩銀子，十戶，百戶千戶另有賞賜。想要歸家的話，戰後本侯送你們牛羊親眷，保準不讓你等空手而歸。我平海侯陸繹的名聲，我想你等還是聽說過的。”

  說到此處，也由不得孟和不答應了。他身邊的人已經蠢蠢欲動，奴隸們哪裏知道什麽忠義，他們隻想活命，隻想要當一個人。

  更別說跟隨孟和反抗，在同族當中頗有名望當上軍官的人了，他們花花腸子更多，也都聽過陸繹的名聲，知道他麾下不乏蒙古人，韃靼人，察哈爾人軍士。

  知道征南軍待遇極佳，哪裏不從。

  “侯爺，小的願意為大明效力。”事已至此，孟和被民意脅迫著答應之後，才回過神來——自己隻有投降陸繹一條路走。

  “那便請孟千戶，即刻出擊，留下數人與漢那吉一道回歸營寨，讓營內之人一道遠擊阿蒙汗，好今夜入了哈密城喝酒勒。”

  正事說完，陸繹露出歡顏，對著奴隸軍展開懷抱。

  “繞行，直取哈密。”

  陸繹並不知道，在半個時辰之前，阿蒙汗同樣說了這一番話後，自西向東而去——他舍棄毫無價值的營寨，直奔陝西巡撫的旗幟而去。

  作為察哈爾人的大汗，阿蒙汗從未踏足過大明的疆土，卻對大明的官職頗為了解。他清楚能夠讓皇帝放心，巡撫一方的人，分量並不比陸繹低上多少。

  一個陸繹已經“死”在自己手中，現在再拿下一個陝西巡撫，那大都城中的大明小皇帝，隻怕也會尿褲子。

  念及此處，那被大軍團團圍住大明巡撫，讓阿蒙汗連日來的陰晦有了慰藉。

  什麽平海侯陸繹，貪功冒進，還不是被自己一鍋端了。

  “來人，去將陸繹的旗幟，取來！”

  阿蒙汗並未親眼看到陸繹倒在刀兵之下，卻堅信陸繹無論如何都隻有死路一條。

  為此，他隻取了陸繹丟在戰場上，那一麵“平海”的戰旗，便急匆匆的到了哈密城下。

  且說那海瑞一心想著緊逼阿蒙汗樹立起來的大營，先行的五百騎兵得手的時候，他一如少年那般揮斥方遒，談笑間便奠定勝負。

  “平海侯的大旗！”

  忽的，軍中嘩然。本就被察哈爾人打的節節敗退的哈密守軍更是亂作一團。

  許多出城的士卒都是陸繹的重視簇擁，將其當做是自己的恩人。他們能夠奮戰到現在，除了營寨被拿下之外，全都是靠著陸繹就在數十裏之外擋住阿蒙汗的大軍才能做到。

  現在叫他們眼見娟秀著“平海”字樣的大旗在阿蒙汗手中揮舞，沉穩一些的老人還能壓住滿腹的疑惑，不至於肝膽俱裂。

  可從西安等地湊來的新軍卻是沒了在搏上一搏的勇氣。

  便是那身居高位，自詡立於不敗之地的海瑞，都是吃了一驚。隻是他這等人比尋常人的想的更為深遠，他眼見陸繹的大旗出現在阿蒙汗手中，心中生出的第一個念頭並非是恐懼，而是——老夫害了平海侯。

  隨後他才想到退守哈密城。

  “退，隻怕是退不了了。”他沉吟，心中暗叫不好。察哈爾人從四麵湧來，不提搏殺。單單是察哈爾人都是騎兵，四條腿的，他這兩條腿的步兵就是跑不掉的。

  念及此處，他沉沉的歎了口氣，腦袋裏麵再無他想。

  死戰！他呢喃著這兩個字，剛想開口，便聽到身側一黃臉漢子道：“大人，退不得，我等萬萬不能後撤。”

  黃臉漢子乃是鎮江人士，姓燕名虎早年便從了戚繼光征戰四方，隨後被陸繹散播在四方，在西安城中勉強混了一個千戶。

  海瑞當下的軍中，軍官比士卒更為匱乏，一個千戶便能夠委以重任。隻是對於麾下武將的搶白，海瑞仍舊是不喜，這是文人的通病。

  “那你說說，如何不能退？”海瑞麵無表情，也無質問，他隻是問。

  千戶燕虎眼見上官不喜，卻又硬著頭皮道：“回稟巡撫，侯爺旗幟被那賊子奪了，可也未必真是敗了。我等死戰於此，硬打下去，那阿蒙汗反而吃不消。”

  他沉思許久，也無甚法子能夠逆轉乾坤。可在心中，燕虎卻打定主意不能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