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這海上的天氣是真的邪性，剛才還晴空萬裏，咱家出去倒夜壺的功夫，就烏雲密布，狂風不止了。”

  馬博打了個寒顫，原本身上隻有單衣的他，也因為驟然變冷的天氣，急忙回到艙室添了幾件內村體衣以及長領長衿。

  等他換好衣服出來，恰好看見了“本家”馬永貞，後者見到他後臉色一喜，說道：“馬公公，大人決定了，咱們不停靠暹羅，直接開往滿加喇。”

  外麵風大，馬博將馬永貞迎了進去，神情有些不確定道：“張柳同意了？當年有傳聞，就算是鄭和鄭公公下西洋時，都必須要沿海通行，這一下跨越了多個海峽，萬一要是遇見比現在還要大的颶風……”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禍複旦兮，這真要刮起了颶風，那我們就隻能在海上等死了唄。”

  馬永貞滿不在乎道。

  這年頭坐船本就是冒險，從上船的那一刻就得和以捕魚為生的漁民一樣，祈求龍王爺開眼，被讓他們葬身魚腹。

  馬博一聽，頓時沉默了，一陣大風刮來，將沒有關緊的艙室大門猛然吹開，冰冷的寒風鋪麵呼嘯而來，凍得馬博直打哆嗦，他結結巴巴的說道：“這可真是，上船容易，下船難啊。”

  與馬博的擔憂相比，陸繹就顯得淡定多了。

  福船雖遠不如兩百年前的寶船大，但也是龐然大物，麵對著足以覆滅任意“蒙衝”、“開浪船”的浪頭，福船僅僅隻是搖擺了一番，就沒有了下文。

  此時的陸繹主船特製的指揮室裏正瀏覽著經驗豐富的船員繪製的海圖，不時點了點頭，表示滿意。

  “張公公怎麽樣了？”

  陸繹餘光一瞥，正好看見張柳盯著狂風驟雨進來，連帶著不少海水沾上了陸繹的常服，可他卻完全不在意。

  “平湖侯，這點小風是吹不倒福船的，而且咱家看了看，要不了多久烏雲就會散去。”

  “這就好。”陸繹點了點頭。

  他發現張柳有點東西，不像尋常太監一樣無用，至少六分儀對方用的十分流暢。

  如果不是時代的局限性，要是張柳早生兩百年，一定又是一個在海上能夠媲美鄭和的太監。

  想到這，陸繹突然抬頭看向繪製的海圖，問道：“我們是不是可以先去三佛齊的原地，然後途經滿加喇，最後讓滿者伯夷國的使臣來見我們？”

  “那東爪哇、西爪哇以及蘇門答臘呢？”張柳有些不解。

  “他們聰明一點就應該會提前收到風聲，如果不聰明，那也沒有辦法。”陸繹聳了聳肩，笑道。

  張柳打了個寒顫，因為這陣子的接觸，他對於陸繹的這個笑容太了解了。

  這是又要挖坑的節奏啊！

  滿加喇的地理位置十分特殊，是連通大明南海與東南亞的特殊海峽上的島嶼。

  當陸繹率領船隊即將靠岸時，視線外早已跪滿了密密麻麻的原著民。

  張柳神情有些異樣，還是隨行的水師陳千戶笑著解釋道：“張公公有所不知，當年的滿加喇有許多漢人曆經宋末元初的災難，從而移民於此，後來鄭和鄭公公曾經派遣水師蒞臨過，所以他們對大明的船隻應當有所了解。”

  “可惜了，大明近些年的步子有些太大，各地都缺少移民的百姓，不然隨著漢人的增加，滿加喇也遲早是我們的囊中之物，而到那時，就是真正的控製了這片海域。”陸繹感歎道。

  而其實原著民都是次要的，陸繹最擔心的就是他們已經和紅毛鬼有過接觸，對於大明不再抱有敬畏，隻有垂涎。

  “那樣樂子就大了。”

  張柳疑惑道：“平湖侯，您是不是和那些漢人有過接觸。”

  因為他感覺陸繹實在是太了解了，比他這個終日待在龍江寶船廠，先來無事研究海圖的太監還要了解。

  陸繹幹咳了兩聲，畢竟這事有些犯忌諱，他不好說出來。

  而張柳也是聰慧，見陸繹沒有直說後，就笑了笑，沒有繼續追問。

  張柳這服明事理的樣子，讓陸繹覺得很是舒服，於是也大方的透露了幾分：“三佛齊的舊址上，本候曾經派人去召集幸存的漢人，讓他們聯合起來保護自己……”

  張柳神情一震，心說陸繹很早之前就已經謀劃到了這一步嗎？還是說他早就看穿了滿者伯夷國的勢頭？

  不管是哪一個，都足以說明陸繹高瞻遠矚。

  “幸虧平湖侯是大明人，不然大明就……”張柳心中嘀咕了一番，最終忍不住將那個不好的猜想驅散。

  陸繹並不知道張柳在心中究竟是怎麽看待自己的，他望著岸邊的滿加喇原著民突然下令道：“蔣生，將船艙內的炮彈帶一箱過來，試一試手生了沒有！”

  在京師自然有專門特定的靶山供給征南軍與神機營試發炮彈，但因為海上天氣突變的緣故，這半個月來，火器司的火炮手竟然沒有摸上一次火炮。

  早就手癢的他們在得到陸繹的軍令後，當即將甲板上一字排列的火炮解開了抵擋潮濕，而專門包裹的炮衣，緊接著火器司的炮手們開始熟練的填裝彈藥，調整角度，伴隨著引線灼燒的滋滋聲，幾聲震耳欲聾的炮聲頓時在空中炸響。

  船隊與岸邊的距離自然是遠大於炮彈的有效射程的，可當炮彈就這樣呼嘯的砸在了岸邊不遠的海麵上時，那些滿加喇的原著民依舊被嚇得屁滾尿流，慌不擇路的朝著後方跑去，拚命的遠離岸邊。

  隻有一些像敬畏神明一樣的滿加喇原著民依舊匍匐在海灘上，朝著大明的船隊瑟瑟發抖，不敢有一絲妄動。

  “看來拳頭比口舌帶來的效果，更加拔群。”陸繹笑了笑，朝著張柳揶揄儒家道：“洗腦愚民終究隻是片麵，唯有自身的拳頭硬，才能讓對方心平氣和的聽自己講道理，張公公，你說是嗎？”

  張柳點點頭，深以為然。

  陸繹見狀，大手一揮道：“既然已經震懾了一番，我們直接轉前往三佛齊舊址，相比滿加喇的國王在得知我們大明船隊的到來後，一定會慌不擇路的趕來覲見！”

  即便是在他國領地，大明也依舊要做主導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