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沒有確定的春遊目的地，所以陸繹一行人沿著官道前行，家丁與錦衣衛的校尉嚴密護衛著，馬車上傳來了陸子寧與朱翊鏐的歡鬧聲，以及袁今夏與王喜姐的交談聲。

  “大人，抓到了一名探子。”

  遠處奔來幾匹戰馬，為首之人正是李響。

  陸繹與趙千玨相視一眼，前者更是譏諷道：“我原本隻想聲東擊西，讓你們在一旁設伏隻是以防萬一，卻沒想到他們還真是愚昧不堪，這樣簡單的漏計也看不出來，看來我還是高估了他們。”

  “李響帶下去審訊。”

  “是，大人。”

  乾清宮，當萬曆得知又有三名禦史遇害後，當即大發雷霆起來。

  “汪立朝的事情還用問嗎？按照大明律例！以及太祖實訓，貪汙五十兩以上者剝皮充草，全家發配雲南為奴！三族相關者盡皆遠遷朝鮮！”

  下方的朝臣老老實實的跪著受訓，萬曆也不想讓他們起身，直接喝道：“還有你們！左副都禦史趙斌身死已經兩天！竟然還沒有一絲動靜，現在又死了三名下屬禦史，東廠的人是幹什麽吃的？刑部、大理寺呢？你們就沒有問題嗎？”

  “還有順天府的府尹！”

  萬曆還在狂噴著，鍾辰飛卻硬著頭皮說道：“微臣錦衣衛北鎮撫司鍾辰飛有事啟奏。”

  因為陸繹深陷左副都禦史趙斌一案的漩渦，現在錦衣衛有鍾辰飛暫署，所以他臨時有了資格進入這乾清宮的書房議事。

  “拿來朕看看。”萬曆瞥了李雲一樣，後者上前從鍾辰飛手中接過劄子，檢查了一番這才交給了萬曆。

  萬曆翻看了一眼，眼神逐漸由憤怒變為了欣慰。

  朕就知道陸愛卿不會讓朕失望……

  李響的棉服上沾上了不少血跡，他來到陸繹的身後，抱拳道：“大人，那人交代了，乃是京師內一個牙行的奴仆，這個牙行的主人乃是當年英宗時期歸附的瓦剌人，聽他說前不久接觸了幾個韃靼人後，這才貿然接近大人……”

  “那韃靼人是不是乞慶哈的人？”陸繹隨口問道。

  李響一臉佩服的說道：“大人果然料敵先機。”

  “狗屁料敵先機。”陸繹苦笑道，辛愛黃台吉有幾萬精兵他犯不著做這種下作的事情，漢那吉有可能，但他絕對沒膽子招惹自己。

  算來算去，最有可能的也就是去年答魯城一役，賣掉扯力克的他的五叔乞慶哈了。

  隻是陸繹十分不解，就算大明眼下的戶籍戶引政策以及名存實亡，但他們也不可能不露任何蛛絲馬跡的就從關外跑進關內吧？

  除非……有內鬼！

  內鬼這玩意是永遠不可能避免的，隻是陸繹想不通，他們為什麽要這麽做。

  因為利益？

  陸繹不想去想了，他直接冷笑道：“千玨，等下你派人護送潞王與皇……咳，與我夫人他們回去，李響你帶著我的手令去調用兩百名錦衣校尉來。”

  京師裏外有二十七個上直親軍衛駐守，共計二十萬人，單單是外城就有包括金吾衛禦林軍衛在內的四萬兵馬，如果沒有兵部與五軍都督府的共同調令，縱使是皇帝也隻能臨時調動武驤四衛以及錦衣衛的兵馬。

  這也是為什麽陸繹會派人前去萬曆那裏報備，然後沒打算動用太多人馬的原因。

  一是擔心打草驚蛇，二則是覺得沒有必要。

  夜晚，五城兵馬司的巡檢正在執行宵禁，突然看見前方有一群黑影掠過，他們下意識的想要發射響箭，隨後看見他們身上的青綠錦繡服後，頓時一個激靈，明白了他們是誰，於是上前驗證真偽後，連忙放行。

  放行後他們也不甘離去，大半夜錦衣衛的北鎮撫司出動了將近兩百人，這一看就是要抓人，有大案！

  為了時候不被自家的上峰怪罪，五城兵馬司的巡檢們也隻能捏著鼻子委委屈屈的跟了上去，準備擦屁股。

  就這樣幾乎饒了大半個外城，直到錦衣衛北鎮撫司的人停在了南城的一條小街，寫有鐵記牙行的商鋪前，靜步停滯為止。

  李響拉過緊隨其後的五城兵馬司的巡檢問道：“你老實告訴本官，這裏麵是不是有瓦剌人的後裔！”

  “這……”這名巡檢一臉苦澀，他戰戰兢兢的說道：“大人，您這不是為難卑職嗎，如果說以前卑職還敢確認，可去年北征軍不是大敗韃靼，俘虜了不少韃靼人嗎？”

  “有些俘虜被戶部拋售，讓一些商賈鑽了空子租回了家雇傭，卑職也不敢肯定這裏麵的蒙古人究竟是韃靼人還是瓦剌人。”

  對於漢人來說，蒙古人也就比尋常人高大了一點，可作為俘虜他們吃不飽穿不暖的，穿上了漢人的衣裳說是漢人那還真就分不清了。

  更別說就連韃靼人當年他們自己也區分布了瓦剌人……說到底他們都是蒙古人的後裔。

  得，這話說了等於沒說，還浪費了他的時間。李響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對著那名五城兵馬司的巡檢說道：“去，你帶著你們的人守住這件商鋪的各個小道，切勿放走任何可疑之人，若有必要，可以就地格殺。”

  這話很是不客氣，可那名巡檢卻不敢不停，他麵色凝重的點了點頭，然後吩咐散開。

  趙千玨站在陸繹身旁，等候指示，陸繹微微搖頭，說道：“無需客氣，直接開始吧。”

  原本寂靜的夜晚，伴隨著陸繹的這道指令，瞬間點燃了數十根火把，照亮了這條不寬的長街。

  幾道矯捷的身影迅速的攀爬上了這座牙行將近一丈高的圍牆，很快一道刺耳的抽動木板的聲音作響，緊接著麵前的牙行大門就這樣沒有絲毫遮掩的強行打開。

  牙行內瞬間傳來了一陣騷動，趙千玨絲毫不想去理會，就像是一腳踩踏了螞蟻窩一樣，緊接著，他淡然的揮下了高舉的手臂……

  “殺進去。”

  沒有波瀾壯闊，也沒有群雄激昂，隻是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落下，近百名錦衣衛校尉就提著繡春刀衝了進去。

  火把與刀光之下，是那些能讓尋常百姓連日做噩夢的冷冽臉龐。

  “是誰？”

  “是誰闖進來了？”

  “賊人？快起來，抓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