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讓我想起了海剛峰，一樣的無所畏懼，一樣的為了大明可以將生死拋出腦後。”陸繹擺了擺手，自己的氣量可沒有徐光啟所想的那般大度。

  這要是換了旁人，早就給轟出去了。

  “子先，大過年的侯爺也不好將他轟出去啊。”趙士禎白了他一眼。

  雖然上元節剛過，但年味依舊沒淡，所以趙士禎這話倒也沒說錯。

  陸繹笑了笑，隨後扔下這二人互懟，自己卻轉身離去。

  一夜無話，無事一身輕的陸繹並沒有睡到自然醒，而是在寅時末起床，開始了舞劍鍛煉。

  鍛煉完剛和妻兒一起吃著早飯，鍾辰飛麵色凝重的來到了陸府，告訴了陸繹一個讓他十分不舒服的壞消息。

  “左副都禦史趙斌，昨日在家暴斃。”

  “怎麽回事？”

  陸繹手中的碗筷一放，眼露寒光。

  鍾辰飛肅然道：“回大人，根據大理寺與刑部人員的勘察，乃是他自己上吊自殺所致，窒息而亡。”

  因為涉及正四品的朝廷命官，所以順天府的六扇門無權幹預，乃是有刑部與大理寺共同勘察。

  而又因為昨日趙斌曾光明正大的踏入陸府，所以錦衣衛的人也不敢貿然進去，怕被別人認為是陸繹派他們想要清理痕跡。

  “趙斌這人昨日我接觸過，言語之間十分堅定，絕對不是會自殺的主。”

  換句話說話……他們是衝著陸繹而來！

  陸繹的胸腔堆積著怒火，雖然他算不上十分賞識趙斌的為人，但不得不說這樣的純臣很少了。

  既然想要將自己拉下馬，那就拭目以待，看看你們有沒有三兩三。

  陸繹認真了……

  “刑部與大理寺的人去了嗎？”

  萬曆小胖子正在用膳，乍一聽趙斌死了，他並沒有惱怒，而是鬆了口氣，因為他不想有人再在奉天殿外死諫。

  可當他發現這件事還涉及到陸繹後，他的臉色瞬間冷了下來。

  李雲低聲說道：“皇爺，昨日趙斌並不是一人前去，還有他身為左副都禦史管轄的三名禦史也在其中。”

  萬曆小胖子瞥了他一眼，知道他是擔心自己覺得是陸繹所為，於是從人數下手，提示他趙斌此次並沒有避諱眾人，而私下會麵。

  自己是在怪陸繹嗎？陸繹什麽人他還不清楚嗎？他是在想這背後之人究竟是有多麽大膽，害死了一位當朝四品左副都禦史的命，還要牽扯到一名戰功赫赫的侯爵、堂堂錦衣衛指揮使的身上！

  萬曆小胖子沒有了心思進膳，他放下碗筷說道：“大伴，你現在去傳訊田義，讓他派人跟進，十天之內要是查不出事情的真相，就讓他回來吧。”

  言下之意，田義他這位東廠廠督還能不能當下去，就看能不能十天之內破案了。

  李雲點了點頭，出了殿門就囑托了一番，派人去通知田義，待他反身回來，萬曆小胖子又平靜的說道：“你去陸愛卿府上走一趟，把昨日的事情問清楚了再回來。”

  李雲允諾轉身，卻又被萬曆小胖子叫住。

  “等等。”

  萬曆小胖子沉聲道：“別說些奇怪的話。”

  李雲心中一凜，俯身說道：“奴婢明白。”

  李雲一到陸府，就感覺到了隱藏著的憤怒。

  所有人看向他的目光都十分不善，就好像他才是殺害趙斌的凶手一樣。

  有些不自在的李雲找到了陸繹，一見麵李雲就開門見山的說道：“皇爺讓咱家來問話，問你昨日和左副都禦史趙斌具體說了些什麽？”

  陸繹歎了口氣，將事情的始末說完，最後解釋道：“本候不覺得他會自殺，定然有蹊蹺。”

  “不過本候現在嫌疑最大，就不多說什麽幹擾你們的視聽了。”

  李雲點點頭，又道：“如今刑部與大理寺的人都過去了，皇爺選擇了東廠，雖然沒用錦衣衛，但想必平湖侯你也能夠理解吧。”

  “這是自然。”陸繹坦然道，沒有絲毫受委屈的模樣。

  “可還有什麽細節旁末需要補充嗎？”李雲又道。

  “沒有了。”陸繹搖了搖頭。

  “皇爺是相信平湖侯的，所以他沒有派遣金吾衛前來封府，這其中的恩典平湖侯你應該明白。”李雲輕聲道。

  “陛下皇恩厚蕩，本候感受得到。”陸繹確實有些感慨，他終於知道為什麽他父親陸炳和曆來的錦衣衛都指揮使不一樣了。

  恐怕自己得到萬曆小胖子的擁護，一點也不比嘉靖皇帝對自己的父親陸炳少吧。

  想到這，陸繹平靜道：“李公公，本候想去趙斌家看看，順便親自查看一下線索，可行？”

  “這……要不平湖侯你帶著東廠的番子前去？”李雲明白，這點小事都不用去請示萬曆小胖子，不過該有的樣子還是必須要做的。

  況且他覺得，以陸繹的水準，說不定能查出幕後凶手是誰。

  隻是……

  李雲皺眉說道：“大過年朝廷死了一名左副都禦史，朝堂上的文官重臣定然義憤填膺，您現在過去……”

  “依靠別人洗刷自己的嫌疑，還不如自己動手。”陸繹眼中閃過寒芒，繼續說道：“如果有必要，隻要找出了幕後指使，本候一定要將他帶入北鎮撫司詔獄，好好的給他上一課。”

  李雲默然，一甩手中的浮塵說道：“咱家言以盡此，就先行回宮了。”

  這是表明不幹涉，也不支持。

  待李雲走後，陸繹叫上了陸安南等幾名身手矯捷的家丁，就出門而去。

  可剛走出沒兩步，就看見街角有四名身著便服的男子在東張西望，然後悄悄緊隨。

  “老爺，那是東廠的人，錦衣衛的暗衛在西邊……”

  “算了，讓他們跟著吧，何必難為他們。”陸繹搖了搖頭，沒說什麽。

  於是四名東廠的番子貼了過來，訕笑道：“陸大人，您大人有大量，還望不要見怪。”

  連他們廠督田義都討不了便宜的人，他們裝腔作勢豈不是找死？所以一見麵就將態度放到了最低，連陸繹府上的家丁都不如。

  陸繹沒說什麽，而是悶頭騎馬而去。

  可前往的方向並不是內城的某處宅院，而是外城，臨近坊市的地方。

  身為朝廷正四品的官員，如果家中沒有富碩，單憑借俸祿是在京師買不起宅院的，再加上趙斌不是那些心口不一的清流，而是和海剛峰相差無幾的存在。

  那他的生活就更加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