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征南軍的千戶官百戶官回去後，當即就召集了麾下商討，不過因為都是大老粗的緣故，他們說話也很直來直去，不如陸繹的委婉。

  他們直接就問他們的麾下，誰願意“退出軍戶、不在入伍”，誰就來他們這裏報名。

  而這樣直來直去的後果，就是引發了一陣的疑惑。

  “百戶大人，這些傳言居然是真的？我們可是常勝之師，陛下的親軍征南軍啊！”

  “哪有怎樣？天下可有一直是強軍的軍隊？”

  馬永貞這邊也是同樣被麾下團團包住，他卻和其他人不同，而是使出了三寸不爛之舌，開始了講解。

  “三國時猛將輩出，有名號的軍隊更是如雷貫耳，譬如曹魏的虎豹騎，高順的陷陣營，趙雲的白馬義從……”

  “可後來呢？皆泯然於曆史的長河之中！”

  萬曆年間三國演義這本書早就被大江南北的說書人給說了個遍，所以馬永貞的話到也讓那些麾下信服了幾分。

  “更何況這也是為了你們好，老兵傷病優先退出軍戶、不再入伍，讓你們回去有錢享清福，不用再拚命賺軍功不好嗎？”

  “馬大人說的也是啊，更何況現在隻是試點，又沒說全軍大換一邊，驟然失去我們這些老兵，而全是新兵的話，那還叫征南軍嗎？”

  “說的也是，想繼續當兵的兄弟不也可以繼續當嘛，大人又沒說一定要你退，而是先詢問了我們的意向。”

  看著遠方的將士們團團坐在一起，看著正中央的上峰百戶斷斷續續的講解，趙士禎沉默的坐在遠處，孤零零的一個人可憐極了。

  作為新兵的他，可不是軍籍，倒也不擔心這些。

  而他之所以格外沉默，與平常的自己判若兩人，還是因為沒從陸安北死去的餘勁之中緩解過來。

  陸繹可能也意識到了趙士禎的情況不對，所以他將趙士禎放在了楊鳴所部，讓後者多注意一下他。

  楊鳴知道趙士禎的重要性，也沒將他看做普通將士，見他一個人孤獨的坐在一旁發呆，便皺眉走到他的身旁一屁股坐下，嚐試的詢問道：“常吉，可是覺得後悔了？”

  趙士禎被打斷了思緒，茫然的回頭一看，下意識的就要起身行禮，楊鳴連忙手掌朝下壓了壓，淡笑道：“坐下吧，嚴格意義上來說，其實你無需多禮，相反我還要想你行禮。”

  “百戶大人話不是這樣說的。”別人不在意，趙士禎卻自忖自己不能當真，不然那就是不會做人：“常吉從未後悔過，如果非要說，那就是後悔自己不夠聰慧。”

  “可你本該在兵仗局發揮出你的天賦，然後一步一步的往上爬。”楊鳴有些不解，“以火器的發展，今後冷兵器一定會被淘汰。”

  而能夠改良火器的趙士禎日後得有多麽炙手可熱？可對方偏偏來到了征南軍當了一名小兵。

  當然，其中有沒有深意，陸繹是否是讓趙士禎來磨煉心性的，就不是楊鳴所能夠了解的了。

  對於楊鳴的話趙士禎不置可否，他有點不想聊這個話題，因為他總會回想起陸安北護持他時的背影，於是他轉移話題道：“百戶大人，連征南軍的兄弟都這麽多人想回家，這要是推行全軍，還能有人當兵嗎？”

  “別的我不知道……”楊鳴笑了笑，“但我們的弟兄們肯定是特麽閑的蛋疼在這裏鬧騰。”

  別人消尖了腦袋都要進入征南軍，但許標一直秉承著陸繹定下的格調，那就是非農家子不可進，這才攔下了不少想要混軍功的勳貴之後。

  這時陸繹和馬博剛好走出，看見所有人都圍繞在自家的上峰百戶門前說要報名，馬博頓時愕然道：“這些兔崽子們，簡直是直娘賊，怕是操練的程度還沒讓他們疲軟下來，居然還有閑工夫胡鬧。”

  陸繹看了他一眼，這是怕自己覺得他們是在“嘩變”施壓，讓自己想辦法阻止試點？

  自己什麽時候有這麽小肚雞腸了？自己一手帶出來的兵自己還不清楚他們在想什麽嗎？

  想到這，陸繹陰沉著臉走到了幾名小旗官的身旁，一腳就踹了出去，還沒碰見肉體，他們就後世碰瓷的老人一樣，慘叫一聲直接後撲倒地。

  陸繹臉上掛著黑線，沒好氣道：“都滾蛋。”

  “大人……”

  “你們還當我是大人啊？”陸繹看著比菜市口還要鬧騰的營地校場，怒極反笑道：“從現在開始，各百戶登記人數，誰要是報名退出軍戶不再入伍，那就通通同意，不管是否有傷！”

  陸繹話音剛落，許標、馬永貞、蔣生等人還未答應，剛才還吵吵鬧鬧的校場瞬間如鳥獸般散去，仿佛如蝗蟲過境，隻剩下了三十餘人猶豫不決。

  陸繹見他們的身軀有些彎曲，臉上滿是鬱結之色，頓時舒緩了幾分情緒，闊步上前道：“想退出軍戶不再入伍就報名，沒有人會怪罪你們，本候已經答應和你們兜底，你們自然大可放心。”

  陸繹這話一出，他們頓時鬆了口氣，其中一名還是總旗官的將士歎氣道：“大人，若非不得已，下官是真不願意離去，原本家中還有一哥一姐照顧老人，去年二人紛紛病逝，家中老人白發人送黑發人，如果下官不回去的話，就沒有人照顧他們了……”

  “我漢人自古以孝為正途，祖先為大，神明都要排後，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沒有人會怪罪於你。”陸繹讚許的點了點頭，總旗官的官職在軍中雖然不大，但好歹也能管轄不少人，算是官職，再加上軍餉頗豐，一般人確實不會輕易的舍去。

  這也足以說明此人的孝心之厚。

  另一名小旗官見狀，也壯著膽子說道：“大人，從征南軍成軍開始，一直南征北戰，身上大大小小傷痕無數，可從不曾退縮，奈何這次北征讓腿傷加劇，下官已經不適應了征南軍的操練強度，縱使再不願意，也隻能退出軍戶、不再入伍，離開征南軍這個大家庭了……”

  “這是我曾說過的緣由之意，你也無需擔心。”陸繹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