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圖達賴目光一閃，雖然沒有說話，但也同樣好奇。

  漢那吉先是看了一眼陸繹，見對方自顧自的吃著羊腿喝著美酒，並沒有表示什麽，這才放心說道：“扯力克那叛逆冒然侵犯大明，已經伏誅，辛愛黃台吉帶著精銳遠遁西北，一個不好恐怕已經加入了察哈爾部，現在我們已經是大明的人，自當要有尊卑……莫要喊那些僭越的名號了。”

  陶格斯張了張嘴，默默的“嗯”了一聲。

  不過看樣子似乎非常不情願。

  “有意思嗎？”

  陸繹突然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冷不丁說道。

  這話仿佛會心一擊，將漢那吉陶格斯以及巴圖達賴弄得臉上有些掛不住。

  扯力克兵敗身亡的消息早就傳遍了整個韃靼，更別說陸繹不相信漢那吉派人前去傳話時沒說過這一點。

  現在卻裝出一副並不知情的模樣，這是想幹什麽？

  陶格斯臉上的和氣消散了許多，他看了看陸繹身旁的曹文昭，以及周邊不少征南軍將士那警惕的眼神，緩緩說道：“大明侯爺，請允許陶格斯帶著本部護衛王爺。”

  陸繹沒有有說話，漢那吉有些尷尬，連忙擺手說道：“此事往後再說，咱們還是先吃肉喝酒，莫要說那些敗興的話。”

  漢那吉有心緩和氣氛，可總有人太過於耿直，就好比一直沉默的巴圖達賴突然開口說道：“平湖侯，少台吉當真身死了嗎？”

  此事的巴圖達賴雙手緊攥，額頭上青筋暴疊。

  曹文昭猛然站起，不遠處站立拱衛的幾名征南軍將士也大步踏前，目光淩冽。

  “巴圖達賴，你要想死別害了我們。”漢那吉起身厲聲道。

  陸繹冷眼看著巴圖達賴，直至他的雙手慢慢放鬆，臉上有水珠滑落，讓人分不清楚是淚水還是汗水。

  驀然，陸繹突然起身，嚇得漢那吉與陶格斯一個激靈，有些不知所措，直到陸繹不搭理他們，一直走到不遠處正在篝火邊仍在宣揚大明天威、大明之好的馬博身旁後，他們這才鬆了口氣。

  “監軍，我們去看看那些韃靼族人。”

  馬博正正襟危坐的吃著牛肉，這在大明吃了犯法的肉食，在草原卻十分常見，為了不讓別人小巧了大明，馬博表現的有些故作莊重。

  莊重的他自己也有些承受不了，看見陸繹走來後，便瞬間站起，緊隨其後。

  馬永貞和蔣生相視一眼，按照原先計劃，帶著一些準備多時的小東西，朝著陸繹身後跟去。

  陸繹一走，漢那吉便臉色陰沉的看向巴圖達賴，冷聲道：“扯力克已經死了！還是被這位侯爺所殺，眼下韃靼早已是內憂外患，別跟我扯什麽黃金家族的榮光，那都是狗屁！現在察哈爾部威勢一天比一天大，你們要是想去投靠，就趁早過去，本王不會攔著。”

  陶格斯點點頭，右手握拳狠狠的朝著自己左胸一錘，義正言辭的說道：“大……王爺您且放心，陶格斯永遠追隨於您，至於巴圖達賴，嗬嗬，其實也不必怪他，畢竟思其舊主也能側麵反應他不是那等虛偽之人，不是嗎。”

  “多日不見，陶格斯你倒是變得陰陽怪氣了不少。”巴圖達賴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雙眼，旋即猛然抬頭，露出了他有些紅潤的眼眶，怒不可竭的說道：“希望你不是嘴上功夫見長！”

  “少台吉曾經救過我巴圖達賴的命，他如今身死我巴圖達賴還不能難過一二？現在韃靼族的大汗乃是漢那吉，我巴圖達賴自然供奉大汗為主，不可能再思其過去！”

  “你如此汙蔑於我，來吧，決鬥還是搏殺，悉聽尊便！”

  草原人有些時候比漢人還要純粹，這一點和北方更為開化的蠻子有得一拚。

  在草原上，勇士要是不接受他人的決鬥，別說他人，就連自己的手下也會看不起自己。

  所以陶格斯想也沒想就猛然起身，可他的動作太過於淩厲，腰際不免一閃，也讓他意識到，他已經享受了太多年了，現在的他不禁肥胖，稍微動彈一下就已經氣喘籲籲，他能是肌肉橫生的巴圖達賴對手嗎？

  想到這，陶格斯忍住了，他看向仍舊麵無表情的漢那吉，恭謹道：“王爺，尋常十分巴圖達賴要是敢這般挑釁於我，那我一定會讓他好看，但現在明軍不禁駐紮於此，還有王爺在這裏，陶格斯仔細斟酌了一番，還是一切以王爺為主。”

  巴圖達賴心中大罵陶格斯無恥，卻沒有一絲辦法。

  畢竟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他終歸不比對方與漢那吉親近。

  漢那吉微微點頭，說道：“巴圖達賴你得多向陶格斯學學，不要總是打打殺殺，現在已經不比從前了，我們必須要顧忌明人的臉麵。扯力克那個蠢貨一舉葬送了我韃靼的大好局麵不說，眼下前有察哈爾部這隻狼堵著，我們就必須要依賴大明。”

  “不過你們也不用太過於擔心，大明沒有經曆駐軍，他們隻會派遣一些文人替我們牧民。”

  說這話時，漢那吉的眼中閃過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精光。

  陶格斯一臉錯愕，他低聲說道：“王爺，明人居然這麽……”

  蠢？

  奴兒幹都司與交織布政使司的舊事曆曆在目，明人居然還願意重蹈覆轍？

  漢那吉沒有說話，而是將目光投向遠去的陸繹，以及他身旁的監軍馬博的背影之上。

  明人蠢嗎？那可不見得啊……

  “這雙靴子喜歡嗎？喜歡就送給你了，不過穿靴子記得穿上布襪，不然有些硌腳。”

  此時的陸繹蹲在了一名五六歲的小女孩身前，親自給她穿上了他命人準備的馬靴以及不精良卻也不粗糙的布襪，順便還摸了摸她頭上紮的兩個小揪揪，顯得格外的親民。

  可小女孩一旁的母親卻不這麽覺得，她看著陸繹身後眼神淩厲的幾名將士，下意識的抱緊了小女孩。

  這是偏見啊。

  陸繹心中歎息，卻發現小女孩眼光澄清，眨了眨大眼睛用蒙古話說了一通。

  一旁的通譯連忙上前翻譯，大意是小女孩問他以後還會不會來。

  是陸繹給她帶來了新靴子，還有飽餐。

  唔，情況倒也沒那麽壞，來日方長。陸繹笑眯眯的摸了摸小女孩有些雜亂的頭發，認真的說道：“成為了我大明的子民，以後都會吃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