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繹說完之後，發呆了半響，最終沉聲低喝道。

  “把那狗東西的屍體，還有那些人俘虜都帶上來。”

  很快，在沒有火光的地方傳來了一陣吱吱嗚嗚的細小聲音，數道黑影由遠及近，李響帶著十幾名錦衣衛密探押解著阿呂玉以及其餘九名俘虜，來到了這裏。

  草原上的遊牧民族雖然殉葬大多都是以牲畜為主，但也有過匈奴的左賢王以活人殉葬的事情。

  更別說大明的開國皇帝朱元璋也曾興趣過人殉，直至英宗時期才廢除。

  所以當這些韃子俘虜看見了柴堆上躺著死去多時的陸安北，又怎麽會不知道這是要幹什麽！

  於是他們開始了激烈的掙紮，直到被李響帶人狠狠的鞭笞數十下，抽的血肉模糊、精疲力盡後，這才稍稍消停。

  可他們眼中的恐懼，卻無論如何也消散不了。

  陸繹沒趣搭理他們，而是微微揮手，旋即轉身大步離去。

  “安北兄，常吉帶你回家。”

  趙士禎以師禮而跪，他想起了一路上陸安北對他的教導於照顧，淚流滿麵。

  陸安南眼眶濕潤的看著這一幕，他深呼吸一口，看向李響微微點頭道：“麻煩李大人了。”

  “安南莫要客氣，當年在泉州我也曾和安北兄並肩作戰，殺倭寇啊。”李響擺了擺手，隨即喝道：“舉刀……”

  “斬！”

  “哢嚓。”

  冰冷的長刀在火把前閃過，留下了一地血漬。

  陸安南趁著這回工夫，將手中的火把扔進了柴堆，經由猛火油加持的柴堆瞬間炸裂一響，轟隆升騰。

  “怎麽回……”

  正在巡視營地的明哨看見了這一幕，騎馬帶隊而來，當看見李響身著錦衣衛特有的紅紵絲紗羅衣，不禁微微一頓，原本有些惱怒的語氣瞬間一改，又道：“你們這是？”

  李響瞥了他一眼，沒有吭聲。

  陸安南則情緒低沉道：“家中的有兄弟戰死，得到我家老爺允許後，我們再為他送行。”

  老爺？還和錦衣衛有關？

  那名帶隊的百戶心中一怔，瞬間想起了今日軍中的傳聞，於是他拱手客氣道：“你們忙。”

  一夜無眠，翌日天還未亮，陸繹想著反正睡不著，不如就起來和操練吧。

  昨日的決戰陸繹也算是體會到了何為遲鈍，自己的身體終歸算是本錢，如果下次還想在戰場上拚命，勤加鍛煉乃是必須的。

  可他剛活絡了幾分身體，就看見寧遠候何德一臉慌張的從眼前跑過，而他所去的方向正是英國公張溶的帥帳，這讓陸繹心中不免一動，連忙跟了上去。

  難不成出事了？

  仿佛是為了驗證陸繹的猜測，他才剛接近帥帳外十步，就已經看見帥帳被一群張溶的親兵圍住，他們的表情十分嚴肅，這讓陸繹不免心中一個激靈，也顧不得擦拭因為熱身而流下的臭汗，小跑著來到了帥帳大門處。

  “平湖侯，大帥需要休憩，您還是暫時別進去了。”

  幾名隨行的軍事參議攔住了陸繹，微微搖頭道。

  “到底怎麽回事？大帥可是吹襲了數天寒風，感染了風寒？”

  陸繹劍眉緊皺，眼下才剛剛打贏一場勝仗，結果主帥就已經病危，這對於一軍來說可是一個不小的挫折。

  嚴重的情況下，為了避免一軍嘩變，甚至可能要提前撤軍。

  畢竟英國公張溶才是一軍之帥，沒有人敢冒大不韙去越俎代庖。

  可如果真要撤軍，那樣對於整個戰局來說，那可真是噩耗。

  眼下雖然殲滅了扯力克的主力，但察哈爾部的主力仍不顯蹤跡，更別說韃靼還有一隻偏師正在和察哈爾部的偏師一起糾纏宣府三衛和萬全都司……

  “還不敢斷言，隨行的太醫署的太醫正在診斷。”安遠候柳懋勳不知何時走了過來，說道。

  陸繹點了點頭，因為他在安遠候柳懋勳的臉上也看出了焦急。

  這時候主帥要是因病不幸離去，雖說不上功虧一簣，但還是有很大影響的……

  京師下了十天左右的秋雨，天氣格外的陰寒。

  自一大票武勳領兵北征後，文官集團們開始某種特別的活絡。

  就好比現在的萬曆小胖子，已經象征性的接手了一些政務，不過大多都是無關緊要的事情。

  但這也是一種訊號，如果王皇後的肚子爭氣點的話，恐怕要不了多久，擁有子嗣的萬曆小胖子就可以親政了。

  這一天，萬曆小胖子在乾清宮書房和張居正聊天，不過大多數都是張居正說，萬曆小胖子聽，師徒二人倒也相處融洽。

  唯有太監李雲站在一旁低頭看著腳尖，偶然抬頭無意中看見了萬曆小胖子眼中一閃而過的不耐煩。

  李雲嚇得連忙低頭，再也不敢隨意抬頭。

  就算萬曆小胖子尚未親政，可依舊掌管著他們這些宮內太監的性命。

  “陛下、張學士，戶部尚書王大人求見。”

  門外的傳話太監突然匯稟，打斷了張居正的訴說，他微微一怔，隨後想起了什麽，朝著萬曆小胖子行禮說道：“既然王尚書有要事稟告，陛下，那老臣就先行告退。”

  萬曆小胖子心中雖然巴不得張居正早點走，但還是幹咳了兩聲，裝模作樣的說道：“張師傅不用，您是當朝元輔，自然有資格聆聽。”

  可讓萬曆小胖子沒想到的是，他這挽留的話剛說出口，張居正居然還真就不走了。

  “那老臣就卻之不恭了。”張居正說道。

  萬曆小胖子胖臉一黑，卻也隻能暗地裏咬牙切齒，明麵上不敢露出分毫不爽。

  李雲將這些都看在眼裏，不禁暗暗叫苦：隨著皇爺的年紀越來越大，可張學士你依舊不想放權，咱家似乎都已經看見日後你們是如何爭鋒相對的了。

  不過李雲終歸還是太監，尤其是權勢還弱於馮保半籌的太監，這種事情他也知道自己不能摻和，於是依舊緊閉嘴巴，當起了鵪鶉。

  王國光昂步踏入了殿內書房，見張居正還在，不免眼角閃過一抹詫異，隨後很快恢複正常，上前一步行禮道：“臣王國光，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多餘的話就不要說了。”萬曆小胖子身著一身大紅尨服，擺起了皇帝的架勢，慢悠悠的說道：“王愛卿這時候進宮，可是有大事匯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