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你們確實沒有辜負本候對你們的信任。”

  許謙夫婦有些麵紅耳赤，似乎覺得當不起陸繹這般誇獎。

  陸繹見狀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後微微一笑道：“這樣吧，不日本候會上奏陛下，嘉獎答魯城的所有人，從將領再到將士，百姓也會得到極厚的撫恤，對了，你們有什麽要求嗎？”

  陸繹此番的話不可為不直白，許謙夫婦同時一緊，他們相視一笑，隨後眼神堅定的說道：“侯爺，我們夫婦二人經此一役，已經明白了何為人生，何為值得，隻求在答魯城安家，替大明成為豎立在草原上的旗幟。”

  陸繹聞言，一臉的錯愕，其實在心底他已經做好了將許謙夫婦放回山東萊州的準備，卻沒曾想他們非但不回去，還要在答魯城安家。

  有心想要去問一問許李氏怎麽看，畢竟許謙可是一個妻管嚴，嚴重的懼內，但是陸繹轉念一想，自己大哥也別說二哥，現在再去問許李氏，那就是不給許謙留一絲臉麵。

  試想一下，自己要是許謙，會樂意別人在袁今夏的麵前，不給自己麵子嗎？

  想到這，陸繹點了點頭，緩緩說道：“你們夫婦二人雖然別無他求，但大明卻不會忘記功臣，這樣，文昭。”

  “屬下在。”

  曹文昭當即抱拳出列。

  “將俘獲的兩匹駿馬交給他們，還有甲胄武器。”陸繹沉聲道。

  “屬下領命。”

  在塞外，錢糧或許有用，但卻並不重要，最重要的乃是立身之本。

  那就是武器與戰馬。

  許謙夫婦兩眼放光，沒過多久，曹文昭便領著兩匹韃靼馬迎麵走來。

  馬背上的甲胄與武器卻不是韃子的，而是征南軍的備用軍需。

  柏國寶偷偷的看了一眼監軍馬博，見對方像是不知情一樣，隻是一臉微笑的看向許謙夫婦，他頓時心中了然。

  這位陸大人在征南軍中，果然說一不二啊。

  要知道征南軍作為大明第一親軍，再加上他南征北戰無一敗績戰果，所配備的戰馬甲胄武器弓箭那可是最頂級的，還不算這些東西都得到了趙士禎在兵仗局改良的成果。

  換句話說，陸繹要是拿這些東西做人情，少不得會被禦史彈劾。

  可他依然這樣做了，而且做得光明磊落。足以看出陸繹對許謙夫婦有多看重。

  “事後要是被上麵調離答魯城，可一定得告誡後來者，千萬別去得罪這對夫婦啊。”柏國寶心中想道。

  不管是後台還是個人勇猛上，後來者得罪這對夫婦可都不是明知之選。

  對於現如今衛所武將的尿性，柏國寶那是心知肚明。

  而柏國寶因為守城得利，事後被調回京師已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你們去休息吧。”

  看著許謙夫婦誠惶誠恐、卻又滿心歡喜的接過戰馬與甲胄武械，陸繹笑著點了點頭，讓他們離去。

  現在有了征南軍與五千京師驍騎在，答魯城的守城兵力充足，自然不需要百姓與女眷們登上城頭。

  保家衛國這等事，還是交給軍人來做吧。

  “陸大人，下官的屬下指揮同知於惠祥昨日也……壯烈殉國了。”

  柏國寶想到了什麽，歎息道：“平日裏他偷奸耍滑，沒有一個正形，但敵人一旦侵襲，他卻像是變了一個人，以答魯城為己任，不顧一切的殺傷敵人，直至身死……”

  陸繹默默點頭，負手看向遠處的彩霞，心中不斷回響著一幕又一幕的慘景。

  他想起了五十年後的錢謙益的“水太涼”，也想起了被大明看做叛逆，闖賊的逆賊，在外族入侵後的一致敵對，號稱“兩蹶名王”的最後戰神李定國。

  漢人曆代從不缺乏血性之輩，他們或多或少因為性格的緣故，不被世人所待見。

  可一旦國家遭受災難，百姓遭受屠戮，他們就會站出來一挽狂瀾，扶大廈之將傾。

  “看吧……這一次，說不定是打疼草原狼的機會。”陸繹呢喃道。

  不管是察哈爾部也好，韃靼部也罷。

  他們都不會是草原上的霸主，大明現在真正要忌憚的，唯有亦力巴裏……

  橘黃的朝霞緩緩泛白，城外二裏開始重新匯集起了敵軍，他們並沒有馬上進攻，而是不知在何時收斂起了成百上千斤的半幹半濕的樹枝柴火，找尋到了一處風口，然後開始點火燒柴。

  濕柴想要點燃，那簡直是難於上天，不過好在他們也沒指望它們完全燃燒，待它們隱隱點燃，燃起濃煙後，徐徐朝著答魯城飄去。

  “這種小伎倆，咱們的老祖宗早就不玩了。”

  馬永貞和鄧子龍相視一眼，隨後下令道：“傳令下去，都拿手巾沾濕捂住口鼻。”

  十萬大軍所需要準備的太多，外加輜重民夫，即便是提前出發，也才堪堪越過龍門衛的獨石堡，剛剛抵達陽寧的盤穀鎮。

  “國公爺，尚書大人，信使急報！”

  北征很苦，即便是英國公張溶也不得不屈尊的坐在石墩上，以身作則的和將士們同吃幹糧，但身份擺在那裏，偶爾的幾次小灶還是無法避免。

  至少明麵上，他將會是一個和將士們同甘共苦的將帥。

  隨軍的安遠候柳懋勳打馬來報，他的嘴上還沾有肉沫，一看就是私自開了小灶。

  不過張溶和王崇古卻沒工夫在意這些細節，而是連忙從石墩上站起，接過了柳懋勳遞來的書信。

  這份急信由火漆密封，確保了不會有他人私自拆封的可能，張溶一看上麵的署名乃是陸繹，他臉色微變，不顧王崇古還未湊近，就立即拆卸抽出書信，細細觀看起來。

  “柳懋勳，你立即抽調三萬騎兵，一人三馬帶齊幹糧水囊，和陽武候薛翰一起，即可隨本帥出發！”

  王崇古微微一怔，從張溶的手中接過書信，還未看就下意識的問道：“國公爺，可是發現了敵人的主力？”

  “不，是韃靼部的主力。”張溶掃視了一圈，見都是武勳勳貴之後，便繼續說道：“而且率隊乃是俺答的親孫扯力克，他們帶著至少五萬人馬包圍了答魯城，平湖侯陸繹已經帶著征南軍前去馳援。”

  “王大人你繼續按照原計劃進發。”

  征南軍加上臨時分配的京師驍騎也不過一萬出頭，陸繹究竟是有多大膽才敢直接就去馳援？

  王崇古心中一驚，雖然他和陸繹並不對付，但卻也不得不承認，陸繹確實是一個怪胎，對武事的認知，就連他欣賞的戚繼光也隻是和陸繹伯仲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