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陸安北的怒斥，趙士禎神情有些低落。

  陸安北見狀，有些頭疼的歎息道：“去歲我和老爺在朝鮮漢城一役上曾親眼看見，一個倭兵武士在即便身中數箭，心口上都流淌著鮮血的情況下，仍舊可以揮舞倭刀殺人。”

  “這也說明，將死之人的可怕，所以戰陣之上最忌諱掉以輕心！”

  “你第一次經曆戰陣，這種事情經曆一次就行，在經曆第二次，我可不會剛好仍在你的身旁，替你擋住這一擊！那樣會造成什麽樣的後果，想必你也清楚吧！”陸安北搖了搖頭，呼喚還在發呆的趙士禎跟上隊伍。

  在戰場上不如何時何地，形隻影單都是大忌。

  脫離了隊形，就算一人之勇再強，也會力竭身亡。

  趙士禎連忙爬起，十分突兀的說道：“安北……兄，你對我可真好。”

  “誒？好端端的說這話……我可沒有什麽斷袖之癖！”陸安北有些發懵，被趙士禎這突然一番讚美給打的措手不及。

  趙士禎老臉一紅，連忙擺手道：“哎呀，您想哪裏去了，我是說你對我就像我哥對我一樣好。”

  提起“哥”這個字眼，趙士禎原本有些紅潤的臉龐瞬間落寞下來，“我爹娘走的早，所以我是家中的獨子，看著叔父家中的堂哥堂姐手足情深，常吉時感羨慕。”

  這也是一個可憐的娃啊。陸安北目光柔和了幾分，他和陸安南以及陸家家丁一樣，和趙士禎的身世差不多，唯一的差別可能就是對方有一個當巡撫的叔父，而自己沒有吧……

  扯力克感覺自己有些上火了，目送著明軍就這樣穿過了大營，他很想一把火將他們都留在這裏。

  “阿呂玉，你覺得這個計劃可行嗎？”扯力克仍不死心的看向自己的心腹，問道。

  阿呂玉是一個標準的蒙古大漢，不過他臉上的三道刀疤卻彰顯了他武力非凡，唯有成為草原上出類拔萃的勇士，才能充當扯力克這種少台吉的親衛。

  而上帝給你看了一扇窗戶，那自然會閉上另一扇，與武力值相反的是，阿呂玉也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憨貨。

  對於自家主人的詢問，他隻能甕聲甕氣的回道：“屬下覺得可行。”

  “行個屁！現在風向乃是由北往南。”阿呂玉剛說完，扯力克的另一個心腹忍不住勸道：“少台吉，現在放火簡直是幫助明軍啊！”

  明軍是想要向北去馳援答魯城，而他們現在放火燒營損失那些糧草輜重就先不談，還會堵絕他們的進路，坐視明軍安然離去。

  邊上的幾名忠心耿耿的小部落那顏也勸慰道：“少台吉，漢人有一句話說得好，小不忍則亂大謀，既然放火燒營此計成敗天意不在我們這邊，那我們就放棄吧。”

  “是啊，咱們總不能一點好處沒撈到，還損失自備的糧草與帳篷吧？”

  扯力克聽完後，臉色數變，最終無奈的點了點頭。

  當征南軍墊後楊鳴部徐徐離開敵軍大營後，派人前去指示陸繹：“大人，咱們幹脆一把火將他們大營給燒了吧。”

  “不行。”

  陸繹想也沒想就否定了。

  “若是一個不好將他們的糧草輜重給燒掉了，那他們定當會破釜沉舟，下定決心直接前往宣府三衛與萬全都司。”陸繹沉吟道：“那樣不符合我們的戰略。”

  他們的戰略是什麽？最開始陸繹的任務就是駐守答魯城，警防韃靼部偷襲。

  換句話說，守住答魯城都是次要的，牽扯住這部分韃靼部的精銳，甚至是全殲他們，才是重中之重。

  “陸大人！敵軍在後哨攀咬，左右兩翼也有小顧敵軍匯集。”有斥候打馬來稟。

  陸繹微眯雙眼回身望去，見左右後方都有火光閃閃，思索了片刻，最終下令道：“讓蔣生手下的火炮手切勿著急，待他們再近一點再打！”

  一方麵是為了節省彈藥，畢竟敵軍已經陣型分散，再用火炮就有點大材小用，唯有待他們突近後才能殺傷最大化。

  而另一方麵，自然是讓敵軍放鬆警惕，錯誤的估算出他們火炮的射程，從而達到挖坑地目的。

  戰場上，盲目的追擊隻會輕易掉入敵軍設伏的陷進之中，如果為將者做不到將自己的麾下如臂使指，那他的追擊隻能適用於追殺潰敗之兵。

  但凡是都有例外，至少在草原人心中來看，自己就是天生的“捕獵者”，不管是追擊野獸也好，還是追擊獵物也罷。

  對於他們來說就像是喝水吃飯一樣簡單。

  但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終日打雁也會有被雁琢的一天。

  扯力克怎麽也想不到，他謹慎的派遣二十餘驍騎先是遠遠的吊在明軍身後，然後慢慢的接近，卻不料早已暴露在了明軍斥候的偵查之下。

  由於已經穿過了敵軍大營，眼下後軍墊尾乃是由楊鳴所部指揮，當他從斥候口中得知此事後，不由輕笑起來。

  雖然他知道韃子十分狡猾，但卻沒想到他們不僅狡猾，還很慫。

  於是他吩咐自己的部下，說道：“都給本官打起精神來，別看見人之後就打，待他們走近之後，再用迅雷統給他們狠狠的來一下。”

  至於動用佛朗機炮或者紅夷大炮去轟他們，楊鳴想都不會想。

  因為陸繹的軍令已經下達，除非敵軍一股腦的衝鋒而來，動用火炮的殺上效益不大不說，還浪費炮彈。

  眼下他們的補給路線已被敵軍切斷，貿然使用太多彈藥，可沒有地方去補充。

  因為要注意四麵八方侵擾的敵軍，整個抽調而來的神機營火器手化整為零，分散在了每個百戶之中。

  而作為征南軍百戶官，楊鳴的手中本來就有一個總旗部的火器手，再加上抽調而來的十名神機營的火器手，他的手下足足有六十名火器手。

  他們將迅雷統扛在肩膀上，統口對準著後方，看著好似慢條斯理的緊跟著隊伍前行，黑夜之中，這些迅雷統看上去和長刀一樣……

  尾隨其後的二十餘韃靼騎兵進行了多番試探，多番騷擾後，看見明軍遲遲沒有進行反擊，也不知道是不是產生了不耐煩之意，又或者是認定明軍火統的彈藥不足，武械缺少之後，終於下定了決心猛然加速，朝著明軍進發的後軍發動了衝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