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作者:薛定諤家裏的貓      更新:2021-04-26 02:12      字數:3369
  劉大銀在家裏寫信。

  給警察寫信。

  “江聞鍾的書”上說了, 那個同學被砸死以後,兩個小混混在江聞鍾那裏拿了錢, 就分道揚鑣了。

  其中一個坐上火車跑去南方, 帶頭的那個小混混反其道而行,在省城蟄伏下來。

  等到風聲完全過去以後,才出來活動。

  劉大銀把那個小混混藏身的地點記得牢牢的, 現在一個小混混被抓, 帶頭的那個小混混反而跑的沒了蹤影。

  所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劉大銀感覺那個小混混就藏在書上說的那個地方。

  劉大銀已經會寫字了, 她決定寫信告發那個小混混。

  信上她說自己是一個熱心的群眾, 一個人住在他們附近, 感覺很可疑, 他家的窗簾白天也拉著, 那人從來不出門, 不僅這樣,他還不生火做飯,感覺像躲著什麽人似的。

  自己上房的時候看到他鬼鬼祟祟地出來上廁所, 那人的身形很像派出所最近發下來的畫像。

  劉大銀把寫好的信疊好, 放進信封, 打算晚上送到派出所。

  即使抓不住帶頭的混混, 劉大銀還有後手。

  她就不信這次還不能把江聞鍾送進監獄。

  “劉姨, 你在嗎?”

  劉大銀把信放進抽屜裏, 站起來:“水生, 你從港島回來了?”

  “今天回來的。”張水生跑的滿頭大汗,自己也不客氣,拿起桌上的水壺給自己倒了一碗水, 一飲而盡。

  “劉姨, 我剛從醫院回來,我哥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這不是沒回老家嗎,又老做夢夢到自己的親人,就找了個偏僻的十字路口燒紙。”劉大銀坐下,慢慢說道:“燒完紙我和你留柱哥在那個山上轉了一圈,下山的時候走到我們燒紙的地方,聽到有悶哼聲。我就好奇的過去看,原來是兩個人在打一個躺著的人。”

  “我一開始根本就沒看清躺著的人是雲生。那打人的兩個人看到我們娘倆,勸我們不要多管閑事,趁他們不注意,我用手裏的網兜把其中一個人打暈過去,又大喊大叫希望把附近上墳的人喊來。另外一個人看事態不妙,扔下同伴就跑了。”

  “我讓留柱把昏迷的那人用網兜綁起來,過去一看,才發現滿臉是血,躺在地上的人是雲生。”

  劉大銀短短幾句話勾勒出當時的情景,張水生卻深知當時的凶險。

  要是劉姨沒有好奇心,沒去看,或者劉姨看到這個場景害怕,不想得罪人就跑了,那他哥現在還不知道會這麽樣呢。

  “劉姨,您是我們家的大恩人,謝字太輕了,以後您要是有什麽吩咐,我張水生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劉大銀笑道:“好了,這又不是以前的綠林好漢,什麽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的。”

  “劉姨,打我哥的人說沒說什麽?”

  劉大銀:“我聽他們說,有人花錢買你哥的手,他們也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雲生是不是得罪了什麽人?”

  “我哥的性子一向很好,我也問了他,他說沒得罪什麽人啊。”

  劉大銀站起來道:“水生,你在這裏等我一會兒。”

  很快劉大銀就回來了,手裏提著一個保溫桶。

  “這是我熬得大骨頭湯,你給你哥帶著,我就不去醫院了。”

  “劉姨,這多不好意思啊。你救了我哥,我還沒感謝你呢。哪能還要你的東西啊。”

  劉大銀佯裝生氣道:“這是給雲生的,你不幫我拿走,我就自己去醫院送。”

  張水生:“劉姨,那真是謝謝你了。”

  張水恒把保溫桶放在病床頭的小桌子上,“哥,這是劉姨給你熬得大骨頭湯。你是一會喝,還是現在喝。”

  張雲生從弟弟手裏接過書:“我一會兒喝。爺爺,鬆林,你們先回去吧,水生在這裏就行了。”

  張爺爺站起來,“那行,我們先回去了。水生,你在這裏好好看著你哥,到點就讓他睡覺,別讓他看書太晚了。”

  “爺爺,你就放心吧。”

  張水生不在的這段時間,一直是楊鬆林在醫院照顧張雲生,張爺爺就住在女兒家裏。

  “鬆林,你先送我回家,我回去拿些東西。”

  楊鬆林把張爺爺扶上自行車:“姥爺,你坐穩了,咱們這就回家。”

  省城的大街基本都是柏油馬路,胡同裏就不是了,大部分是土路。

  胡同口上,楊鬆林吧自行車支好,把他姥爺從自行車上扶下來,“姥爺,要不我把自行車放在這,扶著你進去?”

  張爺爺一擺手:“我在這胡同裏都走了多少遍了,還用你扶,你把自行車推進來,放到外麵要是被偷了呢,咱們拿了東西就走。”

  張家在胡同最裏邊,張爺爺和楊鬆林在胡同裏走了一半,就聽見胡同口停下了一輛汽車。

  楊鬆林好奇地回頭看了一眼,這裏住的都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很少有汽車回來這裏。

  這一看可不得了,停下來的竟然不是一輛汽車,而是兩輛汽車。

  這一來就是兩輛汽車,得是多大的官才有這樣的派頭啊。

  張爺爺眼睛看不見,當然不會回頭看了。

  楊鬆林跟張爺爺咬耳朵:“姥爺,胡同口那裏來了兩輛汽車,下來了好多人,朝咱們胡同來了。”

  張爺爺手拿拐杖探路:“咱們往裏走走,別擋了人家的路。”

  楊鬆林忍不住又往後看了一眼,那群人已經進了胡同了。

  走在最中間的是一個中年男人。他穿著一身黑色的西裝,頭發灰白,一看就氣勢不凡。

  楊鬆林覺得那人有些眼熟,像是在哪裏見過似的。

  男人被很多人簇擁著,他身後還跟了兩個身材高大,帶著墨鏡的外國人,引得楊鬆林看了好幾眼。

  這人的派頭,就跟電影上舊社會的富商似的,那兩個外國人就像是他的保鏢。

  楊鬆林被自己的想法逗樂了,這人得有多麽大的能耐,讓外國人做他的保鏢啊。

  張爺爺眼睛看不見,走路自然就慢,他和楊鬆林靠著牆根停下,等那群人過去再走。

  那群人從倆人身邊走過時,中間的男人下意識的看了站在牆邊的倆人一眼。

  接著他就停下了。

  慢慢朝張爺爺和楊鬆林走來。

  那個男人一停下,所有的人都跟著停下了,全部人的目光都朝著張爺爺和楊鬆林看來。

  楊鬆林有些呆愣,這是怎麽了,那個人要幹什麽,這一群人要幹什麽?

  光天化日之下,他們難道要搶劫嗎?

  看那個男人的樣子,絕對是有錢人,自己一個普通人,值得他搶嗎。

  楊鬆林腦袋裏轉過好幾個念頭,身子下意識的擋在張爺爺麵前,“你要幹什麽?”

  張爺爺也覺得氣氛不對,握緊了手裏的拐杖:“鬆林,出什麽事了?”

  胡同並不算寬,那個中年男人離張爺爺和楊鬆林隻有短短幾步路遠,他卻走的很慢很慢,邊走還邊哭,眼淚跟不要錢的似的往下流。

  楊鬆林更呆了,這是怎麽了,怎麽就跟他們欺負了這人似的。

  那個男人走到離楊鬆林一步遠的地方,一下子跪了下來,喊了一聲:“爹!”

  胡同裏是泥土路,春末夏初天氣幹燥,人在上麵一走,腳步就帶起一陣塵土。

  那人用力這麽一跪,塵土飛揚,落在他昂貴的西服上。

  張爺爺手裏的拐杖一下子脫了手,落在地上,他顫抖著嘴唇,顫抖著手,全身都在顫抖,嘴裏的兩個字不成聲調,楊鬆林就站在他身旁,都沒聽清他說的是什麽。

  “爹。”男人又磕了個頭。

  “秋山,是你嗎?”張德福伸出手來,在空氣裏摸索著。

  張秋山膝行兩步到了張德福麵前,拉過他的手放在自己臉上:“爹,是我。”

  張德福老淚縱橫,“三十多年了,你總算回來了啊。秋山啊,我的兒子啊,你總算回來了啊。”

  這人難道是自己那個去了台島的舅舅。

  楊鬆林在再次打量了一番這個男人,怪不得覺得眼熟呢,姥爺家裏有大舅年輕時候的照片,楊鬆林不止一次見過。

  大舅雖然比照片上老了很多,但五官並沒有多大的變化,怪不得剛才他覺得這人有點眼熟呢。

  張德福雙手在大兒子臉上摸索著,想“看”清兒子現在的模樣。

  張秋山跪在父親身前,一個勁喊道:“爹,爹,兒子不孝,這麽多年沒回來看您和娘,您打我吧。”

  張德福眼裏帶淚,臉上帶笑,不住說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張秋生後麵跟著一群人,看著此時父子相認,都有些觸動,有那感情充沛的,眼裏也含上了熱淚。

  “張先生,這都到了家門口了,還是和老先生回家在說話吧。”說話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

  張德福道:“秋山,起來吧。這是鬆林,你妹家的孩子。”

  楊鬆林趕緊喊道:“舅舅。”

  有人把張秋山扶起來,他看著楊鬆林,一個勁道:“好,好,好,大妹的孩子都這麽大了,小弟的孩子也得不小了吧。我走的時候大妹剛成年,小弟也才十多歲,這一轉眼他們的孩子都這麽大了。爹,我娘在家吧?我這回來了,趕緊把大妹小弟他們都叫回來,咱們一家吃個團圓飯。”

  楊鬆林剛想說什麽,張德福拉住他的手搖了搖,示意他不要說話。

  “好,咱們這就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