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大爺，你說你不救小鬼子和二鬼子，我大哥不是啊……”話被揭穿，趙二林有些急了。

  這一路上來，趙二林對黃德壽的脾氣有些熟絡了，這是個倔老頭。要是堅決不肯救人的話，那可就難整了。

  “把藥箱遞給我。”黃德壽居然不再廢話了，立馬讓趙二林把藥箱給他，他要馬上救人。

  “好好好。”趙二林喜出望外，連忙照做。

  王守財確確實實沒有欺騙趙二林，黃德壽的的確確是個醫生，而且居然還會西洋人的玩意。

  他熟練的給傷口消毒，取出了子彈，然後縫合傷口，整個過程沒有半點手抖和停頓，幾乎是一氣嗬成。

  這把趙二林和趙保田都看得有些傻眼，尤其是趙二林，他不由得想起來王守財說過的那句話，醫生和屠夫其實就差那麽一……

  隻可惜，趙二林當時沒讓王守財把話說完。

  “子彈雖然是取出來了，但失血過多，能不能挺過來，還得看他自己的造化。”黃德壽一邊收拾藥箱，一邊對趙二林說道。

  “黃大爺，剛才多有得罪，真是不好意思啊。”趙二林給黃德壽道著歉，然後不解著：“我不明白，為什麽你知道我大哥是國軍之後，卻毫不猶豫的要救人呢。”

  “隻要是打鬼子的人，我都救。”黃德壽說話的語氣裏，帶著一種強烈的情緒，好像他非常恨小鬼子。

  其實，黃德壽是真的恨小鬼子，他的老婆孩子都是被小鬼子飛機丟下的炸彈炸死的。

  “王老財主是漢奸，不打鬼子，你為什麽要給他們一家看病？”趙二林心頭頓時間冒出這個疑惑，但他還是壓了下來，扭頭朝著趙保田說：“老爹，拿一塊銀元給黃大爺。”

  黃德壽醫術這麽高明，屈尊在王守財的家中，估計有他的苦衷，趙二林就不問了。

  雖然是趙二林問王守財要了人，但還是應該給點醫藥費。

  趙保田正要掏腰包，黃德壽擺著手：“錢我就不要了，隻是……”

  “隻是什麽？”趙二林看著黃德壽。

  “隻是這受傷的人，真是趙大林嗎？”黃德壽狐疑。

  “怎麽不是啊，你都看出來了，他是國軍，是被鬼子的槍打的。現在這個局勢，如果他不是我大哥，我怎麽可能冒著這麽大風險救……”趙二林話沒有說完。

  “不，他不是趙大林。”黃德壽非常肯定的語氣說。

  “怎麽不是了，他怎麽就不是我兒子了……”趙保田緊張起來，聲音變得有些粗。

  “趙保田，趙二林，你們別激動，我就是隨便問一下，他究竟是不是趙大林，我不想知道。”看著倆人的緊張樣子，黃德壽解釋著：“我還是那句話，隻要是打鬼子的人，我都救，不管他是誰。”

  說完，黃德壽又看著趙二林：“你放心吧，王守財是個什麽樣的人，我比你們誰都清楚。他要是問我，我知道該怎麽說，麻煩你現在送我回去吧。”

  “這錢你拿著。”感受到黃德壽語氣之中的誠意，趙保田心中石頭落地，感激的很，連忙把身上僅剩的兩塊銀元都拿了出來，塞給黃德壽。

  黃德壽堅決不肯收，趙保田硬要塞到他手裏，黃德壽言辭犀利：“救打鬼子的人，我分文不收，請不要侮辱我的人格！”

  “爹，把錢收起來吧。”趙二林見著黃德壽脾氣如此倔，隻好讓趙保田把銀元收了起來。

  趙二林背著藥箱，攙扶著黃德壽離開了破廟。

  兩人一離開，趙大林就從破廟後麵進來了。

  趙大林看了一下營長的肩頭後，放心下來，傷口被處理的很好。

  趙大林轉身看著趙保田：“老爹，破廟漏雨又漏風，不適合養傷，你看是不是給營長另外找個養傷的地方？”

  “除了咱家裏，我也找不著別的地方了啊。”趙保田皺著眉頭，“但人留在家裏，肯定不保險。短時間內瞞得過村裏人，時間長了，肯定會被發覺的。”

  “要不，等二林回來了，再讓他想辦法？”趙保田又道。

  三個兒子之中，也就這個趙二林的腦袋瓜子最好使。

  “也隻能這樣了。”趙大林點著頭。

  月光下，趙二林攙扶黃德壽行走。

  “黃大爺，你怎麽確定受傷的人不是我大哥趙大林？”趙二林詢問道。

  “如果真是你大哥趙大林，你沒有必要拿衣服遮著他的臉。”黃德壽一針見血。

  “咳咳，咳咳……”趙二林忍不住咳嗽起來，這可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趙二林，雖然你在四裏八鄉的名聲很狼藉，但衝著你救國軍將士的事兒來講，你這個人的良心還沒有泯滅。做一個二流子，也不是長久之計，你還是趁早有個打算。”黃德壽轉移話題說。

  “還請黃大爺指點。”趙二林心中一動，莫非這黃德壽想要收自己當徒弟。

  說實話，趙二林其實也不想做二流子，可不做二流子，當一個老實人，在這個兵荒馬亂的世道，是養不活家裏四張嘴的。

  若是，能把黃德壽這一手醫術學到手，趙二林自然人格升華。

  “當今山河破碎，日寇欺壓鄉裏，凡是每一個有良知的中國人，都應該站起來反抗……”不等黃德壽說完。

  趙二林心中一垮，忍不住打斷了：“黃大爺，不是我不想跟鬼子幹。我老爹身邊現在就我一個人了，我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誰給他養老送終？”

  趙二林還以為黃德壽要傳衣缽給他，沒有想到是暗示他去跟鬼子幹。

  打鬼子這事兒，趙二林不是沒有想過，他想過。

  之前三個二鬼子端著刺刀在他家裏搞破壞的時候，他是真想要反抗。

  可趙二林也不傻，若是他當時真反抗了，他現在早已經是一具屍體，白丟一條性命。

  “唉……”黃德壽聽趙二林這麽一說，也沒有多講，隻是歎了口氣，不再言語。

  “黃大爺，我看得出來，你很恨鬼子，可你為什麽要窩在王守財家裏，不去跟鬼子幹？”趙二林聽出黃德壽言語之中極大的遺憾，他終究還是忍不住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