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蘇家蒙難
作者:愛喝耗子尾汁      更新:2021-04-22 02:13      字數:2232
  郭將軍這下放心了,遂帶著其他隨從護送楚昭兒一起上路了。

  時間轉眼就到了深秋。

  ……

  絲絲寒氣從囚車柵欄裏撲了進來,凍醒了裏麵的蘇瑾屏。

  四肢上的縲絏枷鏁冰冷沉重。

  由於一路沒有喝水,蘇瑾屏喉嚨幹痛,嘴唇癟裂,猶如一具枯屍般呆懨懨目視著前方。

  她不知道,自己醒來的時候已經被這輛囚車拉了整整兩天兩夜了。

  附近左右也都是黑壓壓的囚車,裏麵押滿了形容憔悴的犯人。他們哭爹喊娘,聲音淒慘。

  負責押解的官差許是嗬斥累了,隻管喘著氣惱的粗氣,沉下臉腳步篤篤地頭前帶路。

  蘇瑾屏是她現在的身份,兵部侍郎家的千金,所以被特許單獨押在一輛囚車裏。實際上,她本人的真實身份遠遠沒有這般高貴。

  過去的自己家經營著一間藥鋪,雖說不至鍾鳴鼎食,倒也家道豐富,衣食無憂。

  但這一切都在蘇瑾屏五歲那年戛然而止。隨著父親的病故,她們家家道中落,母親偏又在這時身染重疾,花去了家中為數不多的積蓄。

  蘇瑾屏從懵懵懂懂到依稀記事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母親的病故。因為這是她人生的分水嶺,自那以後她便再也不能像其他的孩子那般在親人的嗬護下毫無顧忌地成長了,整個人逐漸變得沉默怯懦,活得亦步亦趨。

  饒是如此,她過繼的那家同宗不僅麵相凶惡,心腸更是極其陰鷙、歹毒。

  蘇瑾屏以被收養的名義當了十年的勞工,汗淚交織地熬過了苦澀的童年。她期待著能夠早日嫁給一個好夫婿,好逃離虎口,去過安穩愜意的日子。

  遽料,剛過及笄之年便被繼父以十兩銀子的價格賣給了被抄家的兵部侍郎蘇仁張的府上去頂替她家的大小姐蘇瑾屏前往北郡寧古塔給披甲人為奴。

  於是,她就有了蘇瑾屏這個名字。

  蘇瑾屏自然知道關外苦寒,寧古塔又如同人間地獄,九死一生,所以她任憑養父養母怎樣暴打也寧死不肯去。

  見此情形,繼父佯裝認輸不再逼她,卻偷偷地在蘇瑾屏的飯食裏加了迷藥。

  十五歲的及笄少女沒想到這些,吃著吃著就被迷暈了,一覺醒來才發現此去經年,天涯路遠。

  ……

  似乎晚飯時間到了,一個押差走過來順著囚車的柵欄縫隙仍進來一塊黑乎乎的東西。蘇瑾屏皺著眉頭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來那是什麽東西所以沒敢吃。

  但這觸動的眉毛已經是她這兩日裏來動的第一下了,也正是這下觸動才將她的靈魂又重新拉回了軀殼之中。讓蘇瑾屏猛地發覺自己還沒有死。

  抬頭,愁雲慘淡,冷月高懸,似要肅殺漫天星光。快速地擦掉了從眼角滑落的一滴淚,蘇瑾屏聽見旁邊囚車裏的犯人大哭小叫地在埋怨囚車裏麵擠得慌。

  押差們隻放任囚徒們哭喊,徑自攏好了火堆,煮好飯,正圍在一起沉默地喝著肉湯。肉香四溢,饞得犯人們更加不滿,連片地怨聲載道起來。

  官差激惱,陰沉沉地冷笑說:“你們不是嫌擠嗎?沒關係,先忍忍,如今這深秋時節你們走完一路少不了要凍死大半,到那時候就不擠了。”

  另一個押差跟著說:“若說倒黴,也確乎誰都比不了你們,啟程動身就趕上在深秋時節。不過,在路上被凍死算是幸運的了,到了寧古塔還有大把的苦差事要做,朝廷每年都往那邊發配大量流徒,為什麽寧古塔還那樣缺人手?都被累死了!能在那種人間煉獄裏存活下來的都不能叫人,簡直就是活鬼!”

  他聲音冷哂,刺耳鑽心,語氣中的唬嚇之意極其熟稔,恫得囚車裏的犯人惶恐不安,叫苦的埋怨聲登時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大片的萬狀恐慌。有的寒心酸鼻,有的揪心回腸,有的孤子寡婦都駭得低聲抽泣起來。

  蘇瑾屏蒼白的臉上卻毫無波瀾,也不似麻木的平靜,因為她那臉色冰冷似鐵。

  實際上,就在她快速地抹去眼角中那滴淚水的刹那,心中便蘊藉出一股對自己之前疾苦遭遇的怨火。她要向自己悲苦的人生宣戰。

  後來蘇瑾屏發現,自己從被發配到母儀天下也隻是下意識地留下了那一滴眼淚。

  *

  那些首次被押解的囚犯個個對押差的話深信不疑,惶惶不安。不過,押差適才的話本有虛張聲勢嚇唬的成分,眼見他們毛骨悚然的樣子都得意地竊喜著。

  一位押差冷嘲:“早知如此,當初就別觸犯國法啊!”

  “我們不過是尚書府的下人,老爺犯的罪過我們一沒參與,二不曉得,哪來的觸犯國法?”

  “那沒辦法,國家法度上就是這樣寫的,算你們倒黴。”官差強詞奪理說:“也多虧你們是女眷跟下人,還能得個流刑。侍郎府的男丁,無論正出還是庶出早都被砍了頭。”

  他剛說完,蘇瑾屏忽聽附近囚車裏的一個女人幽幽地痛哭起來,雖然聲音低落,卻也能聽出裏麵的撕心裂肺。

  “二奶奶,三少爺早死早托生,他可比咱們享福。”另一輛擠滿女囚犯的車裏發出了一句蒼老的話語安慰說,但看不出來是誰開的口。

  蘇瑾屏這才明白,原來這女人是兵部侍郎蘇仁張的姨太太,怪不得可以和自己一樣被單獨關在一輛囚車裏。隻是,人家是真的,自己卻是贗品。

  二奶奶仍感胸口鬱結,輕輕地咳嗽了幾聲,哭聲漸漸地止住了。她抬了抬袖子,擦去了眼中殘留的淚水。因為淚水的沾濡,拭去後可以清晰地看到二奶奶風韻綽約的臉龐。

  她大概三十歲出頭的年紀,奶白色皮膚,額小唇薄,眉眼顰展間流露出一股風騷,可謂生了張端端能勾魂攝魄的相貌。

  “我沒事兒的,”她輕聲地說,又抬頭看了眼對麵囚車中的蘇瑾屏:“現在,我隻盼瑾屏能順順利利地活下去。”

  蘇瑾屏覺得她看自己的眼淚很奇怪,恍然良久才明白,這個寶寧應該就是自己現在的名字。

  押差們冷哂一眾囚犯許久,終於有個發了惻隱之心,感喟著說:“我聽說寧古塔最近新上任的將軍焦海曾跟蘇大人結過梁子,蘇家的人去了那裏可不就是送羊入虎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