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沙丘驚變（２）

  就在這時，陡然之間，颶風乍起，天地變色。

  山川呼嘯中，大陸澤畔的雪白沙灘驟然卷起了一道道白色巨龍，彌天而起的白沙塵霧片刻間便湮沒了方才還燦爛閃爍的殘月朗星，大湖林木行宮整個陷入了混沌黑暗之中。日間濃蔭可人的湖畔森林，在颶風席卷中激蕩出連綿不斷的長嘯。

  沙丘行宮內外，頃刻問天翻地覆。營地裏的牛皮帳篷被一片片連樁拔起，一張張牛皮一件件衣甲滿天飛旋，怪異得如同陷入了黑色大蝙蝠群的洞窟。城門箭樓的串串軍燈劈啪炸響著破裂，倏忽飛入了無垠的高空之中。

  突然，行轅門前的大纛旗裹著粗壯的旗杆猛烈晃動著轟然翻倒。那麵以帝國功業交織成的“秦”字大旗轟隆隆張開飄起，在高天狂舞一陣，突然不偏不倚地正正覆蓋了皇帝寢宮的屋頂。

  而在猝不及防的風暴中，天空滾過陣陣驚雷，天河開決暴雨白茫茫瓢潑而下，沙丘行宮頓成一片汪洋。

  “快――保護丞相！”贏高急聲大吼道，他快速的扶住了身體微顫的李斯。

  突如其來的颶風驟雨讓沙丘行宮門前的侍衛變得有些淩亂。

  而沙丘行宮外麵的將士們在淒厲的牛角號中嗷嗷吼叫著向行宮城堡奔擁而來。衛尉大將楊端和喘著大氣，緊緊抱著一棵大樹連連大吼發令。身穿鐵甲的鐵衛們則是挽起臂膀，結成了一個巨大的方陣，在陣陣慘白的電光雨幕中齊聲大吼，激濺著泥水跳向城門洞開的行宮。

  “陛下――！”李斯驟然變色，他甩開了贏高的攙扶，大喊著向寢宮奮力衝去。贏高不敢怠慢緊隨李斯身後。

  兩人奮力衝進沙丘行宮，大步來到始皇帝的寢宮時驚愕得屏住了氣息。

  因為，始皇帝已經倒在了地上，一片殷紅的血從公文長案直灑到胸前。而趙高則是緊緊爬在地上嘶聲哭喊著：“陛下醒來啊――陛下，你這是怎麽了，你快醒來啊！”

  而胡亥也在抱著始皇帝身軀哭成了一個淚人……

  贏高愣住了，他沒有想到自己和李斯緊趕慢趕還是來遲了一步。

  突然，他一個踉蹌大步撲了過來，猛然扒開了胡亥，跪伏在了皇帝身側。

  贏高試圖扶始皇帝起身，看他是否還有氣息。可是，當他雙手觸摸到皇帝身體時，發現身體已經冰冷的沒有了餘溫。

  贏高目光一滯，俯身在始皇帝身邊大哭不已。

  而一身泥水的李斯這才驟然一個激靈，他渾身一軟幾乎要癱了過去。但還是極力定住心神，大聲大吼：“禦醫何在？快施救陛下！”

  命令下達，就聽見一陣連綿不斷的傳呼中。

  須臾之間，楊端和帶著一隊甲士從寢宮外將夏無且和另一名禦醫護進了寢宮。同行來的人還有廷尉姚賈、典客頓弱和鄭國三人。

  早已泥汙不堪的姚賈等三人走進寢宮時看到眼前的場景都怔住了，半響三人才驟然清醒，便立即明白了眼前的情勢，一齊跪伏在了皇帝身側。

  饒是宮外風雨大作，兩位老太醫還是依著法度，吩咐內侍扶開了哀哀哭嚎的贏高還有一旁的胡亥，謹慎仔細地診視了皇帝全身。

  當兩位老太醫一交換眼色正要稟報時，贏高突然開口數到：“還請依法施救！”

  夏無且和另外一名禦醫看了看一眼李斯，見李斯點頭同意，他倆便不敢出聲，一人立即打開醫箱拿出銀針，一人立即推拿胸部要害穴位。

  大約半個時辰之內，兩位太醫連續對皇帝進行了三次全力施救。

  “稟報丞相，陛下，他無救了……”夏無且頹然坐倒。

  “陛下――陛下他真走了？走了――”李斯臉色灰白，怔怔般的夢囈般喃喃著。

  突然，他劇烈地一個搖晃，頹然便要倒在始皇帝身邊。

  贏高眼疾手快，他一把扶住李斯，低聲急促道：“丞相不能張聲！目下你是主心骨，主心骨！”

  李斯心頭一緊，猛然大悟，倏地挺身站起一揮手厲聲下令：“楊端和封閉寢宮！所有入宮之人齊聚正廳，聽本相號令！”

  楊端和出列答應一聲，大步走到寢宮外麵高聲發令：“鐵衛守住行宮城門！不許任何人再行進入！凡在宮內者，立即進入正廳！軍令司馬行號：宮外人等集結自救，不需進宮護持陛下！風雨之後，列陣待命――！”

  隨著楊端和的連續軍令，牛角號淒厲地響徹行宮。整個行宮的大軍開始頻繁的調動。

  楊端和大踏步過來一拱手道：“稟報丞相：號令貫通，內外受命，敢請丞相發令！”

  “敢請丞相發令！”贏高也大聲吼道。

  “敢請丞相發令！”寢宮內的將士大臣齊聲喊道。

  李斯沒有說話，而是將目光移向了贏高。他怎麽也沒有想到麵對這樣的危局贏高會顯得的這麽從容和淡定。現在，他才發現自己有點看清贏高，不清楚眼前年輕人究竟會是什麽一樣人。

  隻是，李斯的目光在贏高的身上停留了一下，便迅速離開，繼而開口說道，“好！本相發令，所有人等完令之後立即回到寢宮！”

  “諾！”寢宮內的將士和大臣們喊道。

  李斯開始下達命令，贏高就在一旁靜靜的注視他，贏高也發現了李斯剛才看自己的那一眼表情。

  然則，李斯不愧為大秦的國之幹臣，他下達的任何一條命令都和符合當前的需要。

  他讓趙高會同兩太醫，將始皇帝安臥在密室。又讓趙高派精銳內侍嚴密守護密室，任何人不得擅入！同時讓鄭國和姚賈督導寢官吏員立即清理始皇帝書房，悉數詔書文卷，一體妥善封存！

  因為，諸將和大臣們都知道，始皇帝對帝國未來大事的安排幾乎必然地包含在詔書文卷之中，這是最最緊要的一項事務，李斯讓德高望重的大臣鄭國和姚賈清理，以為相互製約而確保不生意外。

  李斯能在匆忙急迫之中如此依法妥善處置，足見公心至上。是故，李斯話音一落，諸將和大臣們人人肅然點頭。

  同時，李斯又讓典客頓弱率所部文吏，立即對進入寢宮之將士悉數登錄，確保無一人在風雨止息前走出寢宮！讓衛尉楊端和率全部行營司馬，總司沙丘宮內外自救，務使人馬減少傷亡！

  等李斯命令下達完畢，大家都各自去執行自己任務。李斯目光一掃寢宮裏剩下的部分人，命令他們到寢宮外的車馬場聚集。大家聽完李斯的命令，依次退出了寢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