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然睡夢中恍惚聽見一陣吵嚷，於是迷迷糊糊地出來看個究竟。

  “大，大伯……”

  看到李建軍夫婦的鬼魂，他兩腿一軟，當即跪倒在地上。

  見了李然，夫妻倆的喪子之痛又被勾起，密閉的屋子裏忽然陰風四起，那涼意直侵骨髓，吹得人骨肉發寒。

  “你為什麽要害阿豪？”

  李豪母親的聲音沙啞而滄桑，卻帶著不容回避的怒意，仿佛一把重錘敲在李然的心上，他整個人不禁哆嗦了兩下。

  “大，大嬸，我，我不是故意這麽做的，都，都怪我爸，是他說給你們夫妻兩個買了意外保險，隻要你們一家三口都死了，那賠償金就，就都是我們的了！

  他，他說阿豪哥一死，你們夫妻兩個傷心過度出了車禍，也合乎情理，隻要再花點錢去疏通，就，就能遮掩過去。”

  他的話讓夫妻倆感到十分意外，原來不僅僅是為了他們的財產，還為著這個惡毒的計劃！

  李然突然供出了自己，氣得李建平怒火中燒，想衝過去狠狠揍他一頓，奈何膝下酸軟無力，根本動彈不得。

  “哥，是我被痰迷了心，一時糊塗才會做出這麽天理不容的事，你，你別殺我，求你了！”

  李建軍夫婦往身後掃了一眼，見黑白無常在不遠處盯著，也不敢取人性命，心裏頭再氣，少不得又忍了下來。

  “姓王的又和這事有什麽關係？”

  聽到這個問題，李建平下意識看向茶幾旁的兒子。

  隻聽得李然顫顫巍巍地說道：“他，我，我無意間偷聽到他在打電話，說要在射燈上動手腳，害，害阿豪哥受傷，這樣一來就可以貪汙阿豪哥的賠償金。

  我知道了以後，將計就計，想著既可以除掉阿豪哥，還，還能全身而退，一舉兩得！誰知還砸傷了其他人，整個組裏隻有我沒受傷，姓王的察覺就事情不對勁，查到了我身上。

  我隻好跟把他也拉入夥，都成了一根繩上的螞蚱，他也就不好把事情抖摟出去了。”

  李然話音剛落，隻見一道黑影猛然竄到自己跟前，定睛一看，正是原本懸在半空中的李建軍。

  脖子被他抓住，他無法呼救，隻感到身體一點點離開地麵，腦袋和胸腔都漲得厲害，仿佛就要窒息。

  白無常見狀，揮了揮手裏的木條，製止了李建軍。

  “生人之事，自有陽間法律製裁，不容鬼怪造次。”

  黑無常忍不住嘀咕道：“高陽這次在搞什麽？讓我們來這兒看戲麽？”

  白無常歎道：“雖說我現在身為鬼差，理當守法，但要是我遇到了這樣的事，殺了他們都不夠解氣的！”

  重獲自由的李然大口喘著氣，他隻覺得脖子又麻又痛，咽口水都費勁。

  “我家阿豪哪裏對不起你，你要這麽害他？”

  李然早已被嚇得三魂六魄散了大半，他神情詭異地看向李建軍，忽然笑了笑。

  “要怪就怪你這個好父親！你知不知道你每回給我交學費的時候，我有多嫉妒李豪？憑什麽他可以過得那麽好，而我和我媽卻隻能四處租房子，饞了好久才能吃上一次肉！

  你以為你是在幫助我們，可這本就是你該做的！要不是你，我爸怎麽會走到放火燒車廠的地步？”

  說著，他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繼而又大哭起來。

  “爸，李建平！你為什麽要做那些事？你知不知道我跟媽這些年吃了多少苦？他們都嘲笑我是沒爹的孩子，明明是你一個人的錯，為什麽要我們也跟著受罪？”

  被親兒子質問，李建平僵硬的臉上終於顯出一抹愧疚。

  當初李然那顆年幼的心遭受了太多的衝擊以後，逐漸變得扭曲。

  他痛恨自己的父親，但是卻無力擺脫李建平給他的陰影，慢慢地這種恨就轉移到了李建軍一家身上。

  隻有對他們實施所謂的“報複”，他心中的恨才能宣泄而出。

  他錯誤地，把李建平謀害親哥哥一家得來的那些錢，當成是自己受這麽多罪的補償，命運的不公讓他無暇顧及善惡對錯，一心隻想著為自己牟利。

  李然已經神智失常，此時的他斂起了哭聲，擦幹眼淚，緩緩起身。

  “阿，阿然。”

  看著走到自己身邊的兒子，李建平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到了窗邊，原本行動遲緩的李然霎時變得敏捷起來，他拉來窗子，探出大半個身子，一頭栽了下去。

  “兒子！”

  李建平從地上猛躥起身，伸手去抓，卻又一腳踩滑，重重砸了回去。

  窗口不斷灌進冷風，紫色的簾布卷起一道弧形，昭示著他的兒子李然此刻已經躺在了地上，興許腦漿迸裂，興許隻是摔斷幾根肋骨，他沒有多餘的腦力去想，也不敢去想。

  “得，又來活了。”

  黑無常無奈地搖搖頭。

  見狀，李建軍夫妻倆也不再繼續折騰他。

  “你去自首吧，把事情的來龍去脈都說個清楚。爸媽都走了，我們掙的那點錢，你拿去捐了。希望下輩子，我們別再投生到一家了。”

  李然家在七樓，他是頭朝下摔下去的，沒過多久就斷了氣。

  黑白無常帶著李建軍夫婦和李然的魂魄一起回了冥界，李建平在空蕩蕩的屋子裏一直坐到了天亮，窗邊透進亮光，才逐漸清醒過來。

  要不是地上幹涸的尿漬，他還以為昨夜發生的一切都是場夢。

  高陽拿到了李建平收買保險公司員工和當時負責車禍那個案子的人員的資料，讓小刀會的人把東西都遞交到了警局。

  再加上李建平自首認罪，案子很快就有了結果。

  酒吧裝修完工的那天，他收到消息，李建平被判了死刑。

  正式開業前，他組了個飯局，隻邀請了張封北、莊飛昂以及江忘川。

  他帶著江忘川裏裏外外逛了一圈，“怎麽樣，還不錯吧？”

  江忘川沒有去過酒吧，也沒喝過酒，對一切都很好奇。

  “酒是什麽味道？跟孟婆湯比怎麽樣？”

  高陽玩笑道：“酒也能讓人忘掉一些事情，隻不過酒醒之後，還是會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