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到公寓，高陽坐在窗前一直呆到了深夜。

  他隻要一閉眼，腦海裏就會閃過在山頂別墅看到的場景。

  雲家的那間屋子裏，除了落地窗能透進光，其他地方都封得嚴嚴實實，牆麵上用朱砂寫滿了符文，無疑是用來震懾怨魂的。

  燃著香的靈台上，擺滿了大小不一的紙人和形態各異的布偶，那裏麵關著的或許是作惡之人的魂魄，但也可能有無辜的亡靈。

  他們原本可以投胎轉世，可是現在卻被人操縱玩弄，沾惹上一樁樁的惡果，就算是入了輪回，也必會受盡苦楚。

  高陽心裏說不出的煩悶，既是同情那些怨魂，也是憎惡雲葉齋。

  雲葉齋這麽費盡心機，不惜冒著被怨魂反噬的危險，肯定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再聯想到雲家做的那些生意，一個大膽的猜測從高陽的心頭浮出。

  “或許，所謂的合法生意，實際上並沒有那麽簡單。”

  他呐呐自語道。

  怨魂能把控人的心智，還不易被察覺，無論黑道還是白道，隻要是肉體凡胎，就都不是它的對手。

  隻要不是像高山那樣誤打誤撞被紙紮黏上的，根本不會引人注意。

  等控製的人越來越多，獲得的利益越來越大，那麽雲葉齋就不僅僅是叱吒黑道了。

  想著，高陽立即打開電腦，查了下雲氏集團的崛起曆程。

  雲家有黑道背景這點人盡皆知，因此沒什麽人敢和他們作對。

  雲氏集團創立二十年，一直順風順水，現如今已經成為了江城最大的財團，並且在今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裏，都難有公司能夠超越它的地位。

  “二十年？有了怨魂的力量，為什麽還需要這麽久才做到現在的位置？”

  高陽食指敲了敲桌麵，摸著下巴思索了一會兒。實際情況和他的推測出入不小，高陽的思緒陷入了死胡同。

  不過……仔細一想好像也說得過去。

  雲葉齋的人再精通邪術，也到底是凡人，能夠駕馭的怨魂數量有限，而且不可能一直讓怨魂停留在人身上，否則隻要出點什麽意外，他們都會玩完。

  “如此一來，倒也能說得通了。”

  雲葉齋的崛起速度雖然比他想像的要慢許多，但是跟其他企業比起來，一直沒有遭受過什麽大的損失。

  在當初江城市各個方麵的市場幾乎被大型集團瓜分完的情況下，他們還能夠分得一杯羹，並且穩步攀升，直至成為最頂尖的那一個，也著實令人驚歎。

  關了電腦，高陽的嘴角浮現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次日，商場。

  咖啡店裏，江忘川吃驚地看著高陽：“隻有這個辦法了嗎？”

  高陽約她來這裏，竟然是想讓她扮演高陽的秘書，假裝神秘財團的總裁跟雲家談生意？這家夥不會是閑的吧？

  高陽表示無奈道：“雲家藏得太深了，我得先搞清楚他們的那些怨魂究竟都用來做什麽了，是不是和我猜想的一樣。想來想去，隻有和雲家正麵接觸，才能發現更多的線索。”

  “你就不怕露餡兒？要是被他們看出了端倪，反而沒有好處。”

  聞言，高陽卻是笑道：“最壞的結果也無非是提前除掉他們而已，你跟我兩個人聯手，還怕鬥不過？”

  他笑的瞬間，江忘川有一瞬間的恍惚。

  她仿佛看到了前世的北宸上神，那個至高無上，驕傲而又霸氣的男人。

  雖然現在的高陽有了神力，也恢複了記憶，可是真身到底還是凡人，她還得等到這一世的他去世，才能真正和他在一起。

  一想到離北宸上神歸為還有幾十年的時間，江忘川的心情又隱隱有些失落。

  看著她的神情突然變化，高陽不禁皺了皺眉頭。

  “怎麽了？”

  江忘川收回思緒，恢複了往常的清冷。

  “沒什麽。好，我答應陪你演戲。那你是不是也得給我置辦幾身行頭，我們總不能就這樣去談生意吧？”

  “這是自然，要不然今天怎麽把你約來這裏？不過，在買東西之前，我還得跟你借一樣東西。”

  高陽抬眼掃了掃四周，壓低聲音：“道上那些兄弟流裏流氣的，很容易被人看出來，所以還請孟婆借我幾個有些道行的鬼差使喚，司機、保鏢、打雜人員，最好都能配齊。”

  她無奈道：“虧你想得出來。行吧，這也不是什麽大事，你列個單子給我，我照著幫你都安排好就是了。”

  “多謝多謝。那一會兒你多挑幾樣喜歡的，就當是謝禮了。”

  聽高陽這麽說，江忘川也沒有客氣，從職業裝到連衣裙，再到鞋子、配飾，總共買了幾十樣東西。

  從商場出來的時候，一直跟在她身後買單的高陽拎滿了整整兩隻手。

  “這要是放以前，我還是個小職員的時候，恐怕吃上一個月泡麵都彌補不回來今天的虧損。”高陽忍不住打趣道。

  江忘川心情不錯，笑容也多了些。

  “你第一次帶我逛商場的時候，竟然給白無常買了套黑色的衣服，真是笑死我了。”

  提起舊事，高陽不禁有些感慨。

  “我原本以為，我這一輩子就那樣了。和這世界上的千萬個平凡人一樣，沒什麽成就，也沒什麽不幸，普普通通地過完一生。現在回想起來，真是有些不可思議。”

  江忘川清亮的眸子裏閃過一抹堅定的神色。

  “高陽，你和他們不一樣。他們不甘平凡卻又隻會抱怨，一麵心懷壯誌，想要過上優越的生活，一麵卻每天庸庸碌碌，連努力一下都不肯。

  至少，你一直都在努力。就算你不是北宸上神，未來也一定會有所作為。”

  麵對她的安慰，高陽心裏感到一絲暖意。

  其實他也不知道，假如自己不是北宸上神，未來會怎麽樣，但他相信，自己一定不會稀裏糊塗地過完一生，就像她說的，至少他會去試一試。

  “所以，你接下來的作為是什麽呢？我們什麽時候和雲家的人碰麵？”江忘川又問道。

  高陽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道：“不急。要和雲家談生意，還需要一個人的牽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