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內間，雲錦看到沈燕歸從床上下來，她趕忙上前。

  “起來做什麽？”

  “在床上躺著不舒服，起來走走。”

  雲錦讓小紅拿過來了衣服給沈燕歸披上。

  沈燕歸除了臉色白一點，倒也沒看出來身體怎麽樣，絲毫沒命不久矣的征兆。

  雲錦陪著沈燕歸在外麵的院子裏走了一會兒，雲錦建議回房間時，沈燕歸突然抓住了雲錦的手說：“小錦，等皇上壽宴結束之後，我們去蜀州吧。”

  雲錦帶了幾分錯愕的看著沈燕歸，“去蜀州？”

  “嗯，在京城沒意思。”

  沈燕歸這一個“沒意思”一出口雲錦不鼻子一酸眼眶差點濕潤。

  是對皇上徹底失望了，是對這個地方沒什麽期待了，所以才會覺得沒意思吧。

  雲錦緊緊握住沈燕歸的手，“好，我們一起去蜀州，那邊的氣溫好，景色也漂亮，主要的是距離漢中近，我們可以去醫穀看病。”

  沈燕歸沒接話，牽著她的手進了房間。

  治病什麽的他不抱有很大的希望，就是想在最後的時間裏跟雲錦和孩子們好好相處。

  再說了，如果他走了，他也不希望雲錦無依無靠的留在京城，這裏的算計太多了。

  到了蜀州，或許他還能給雲錦搭建起來一片小天地。

  沈燕歸心裏做著打算。

  午飯的時候沈燕歸沒什麽胃口，雲錦也沒吃多少東西。

  下午雲錦和沈燕歸坐在矮榻上，嬤嬤把阿正和小玉兒抱到了這邊。

  阿正現在走路不怎麽利落，身後的嬤嬤緊張的跟著他，這小家夥也調皮，路沒走好就有一顆想看世界的心，總是想一個人往外跑。

  小玉兒才會翻身沒多長時間，把他放在榻上他就翻來翻去，總是會翻到雲錦身邊，瞪著大眼睛看著雲錦。

  有孩子在雲錦和沈燕歸就不好想那麽多。

  但是，偏偏就有人要過來連他們現在僅有的幸福都要打破。

  管家匆匆忙忙過來，語氣都是喜悅的，“王爺，王妃，皇上微服私訪，過來看王爺了。”

  雲錦原本喂阿正吃雞蛋羹，聽到管家這話嘴角都垮了下來。

  雲錦看向沈燕歸。

  沈燕歸從鼻腔裏麵送出來沉重氣息，“我過去看看。”

  說著沈燕歸就要起身，但是管家卻說：“皇上已經往這邊過來了。”

  雲錦啪的一聲把勺子放進了碗裏，阿正嚇了一跳，雲錦愣了一下把阿正從嬤嬤懷裏抱過來拍了拍他的後背。

  “我帶著孩子出去。”

  雲錦是真的不知道怎麽麵對皇上，她也怕在皇上麵前流出出來什麽情緒讓皇上發現。

  雲錦抱著阿正，嬤嬤抱起來了榻上已經呼呼大睡的小玉兒，他們離開了院子，沒多大會兒沈燕歸就聽到外麵的動靜，皇上帶著洪公公過來了。

  皇上和洪公公都穿著一身便服。

  沈燕歸起來給皇上請安，皇上扶了一下他的胳膊。

  “身體不舒服就別起來了。”

  皇上坐下來，下人上茶上點心。

  沈燕歸坐到皇上對麵，微微垂眼看著桌麵。

  皇上盯著沈燕歸看了片刻。

  他臉色太白了，嘴唇沒一點顏色。

  想到王醫正說的話，皇上心情難免沉重。

  “燕歸啊，這些日子你就在家裏歇著吧。”皇上說。

  沈燕歸平靜的點頭，跟往日在皇上麵前沒什麽差別。

  “你身體不好，雲錦照看你肯定很辛苦的，要不然，就讓小玉兒進宮陪朕吧，正好跟東宮裏的小郡王做個伴。”

  沈燕歸咬了咬牙，“不必了，家裏多的是人手，照顧孩子還是能照顧得來的。”

  皇上張了張嘴，歎了一口氣，“怎麽樣，身體還好嗎？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沈燕歸抬眼看著皇上，格外平靜的說：“難道王醫正沒告訴皇上嗎？”

  看著皇上在這一瞬間微微變了變的臉色，沈燕歸繼續說：“我沒事，身體很好。”

  皇上覺得這房間裏麵呼吸都有幾分不舒服。

  “朕會讓王醫正經常過來看看的。”

  “沒那個必要。”沈燕歸說。

  皇上張了張嘴。

  是啊，都已經成了定局，命不久矣，再怎麽看也都是一樣的。

  皇上也不知道該跟沈燕歸說什麽了。

  父子兩人沉默了許久，最終還是沈燕歸打破了這幾乎凝結

  的氣息。

  “皇上，臣有所求，希望皇上能成全。”

  沈燕歸說。

  皇上第一次聽沈燕歸主動求什麽，問：“你想要什麽？”

  “等皇上壽宴之後，臣想舉家去西南。”

  沈燕歸話落，皇上愣了一瞬。

  “好端端的去西南做什麽？”

  皇上此時心情有些許複雜。

  他不得不懷疑沈燕歸是不是有什麽目的。

  封沈燕歸西南王本來就是看他命不久矣對他的補償，但是如果這助長了野心……

  皇上擰了擰眉，“你這身子去西南也不好，還不如在京城好好養著呢。”

  沈燕歸一直看著皇上，如果擱在以前或許他會失望或者多出來其他的情緒，但是現在他內心一片平靜，甚至有點想笑。

  “臣這副身子怕是沒多少時間了，就想帶著家人離開京城紛擾之地，在西南選一處風景尚好的地方度過此生。”

  沈燕歸話落皇上眼皮跳了一下，“找一處尚好的地方……你是西南王，就算要去西南朕也會給你建造府邸的。”

  沈燕歸掩飾住眼底的嘲弄，“這個西南王，皇上還是收回去吧。

  皇上盯著沈燕歸看了許久，“你……這哪有收回去的道理？你這孩子啊，算了，你想去哪裏就去哪裏吧。”

  看著沈燕歸這副絲毫沒血色的臉，皇上心裏還是有幾分不忍，“好好注意身體，剛剛那些晦氣話別說了，宮裏多的是好藥。”

  “是。”

  皇上語氣聽上去頗為惆悵，“有些事情……唉，不說了，小玉兒呢？抱過來給朕看看吧，朕倒是想這孩子了。”

  沈燕歸眉心動了動，說：“孩子剛剛睡著了，怕是沒法抱過來。”

  皇上嘴唇動了動，“身體好了之後多帶著孩子去宮裏走動走動。”

  “是。”

  沈燕歸應付的敷衍，皇上每次跟他說話都有一拳頭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

  繼續坐下去也沒意思，皇上交代了沈燕歸幾句注意身體就離開了。

  雲錦在孩子的院子裏陪著孩子睡了一個午覺，直到沈燕歸過來找她。

  雲錦放輕了動作從孩子身邊起來，給他們蓋了一下被子，然後跟著沈燕歸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