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奴婢有一事想告訴您。”

  她終歸是瑾玉的乳母，當初她替顧四爺隱瞞實情是為了保護對她情深義重的夫人，如今告訴她實情，也是為了保護她，讓她有個準備。

  “你說。”瑾玉在聽到這話時，心裏是生氣的，但她很快就控製住了情緒。因為不管他們聯合起來瞞了她什麽，這賬要算，也應該是算在顧彥寧的頭上。

  “夫人陪嫻姐兒去白象寺見宋公子那日，沈太後隨後也去了，還見了顧老夫人。”

  蘇瑾玉停下了腳步，神情凝重。“太後娘娘將我殺了三爺的事告訴老夫人了？”

  薑嬤嬤這頭點得異常艱難與無奈，“那天晚上，夫人剛被診出有孕，胎像又不穩，顧四爺知道事情暴露了後，便去找顧老夫人說情，可這畢竟是殺子之仇，老夫人心腸再如何慈悲，也不可能原諒夫人。為了讓夫人能安心養胎，顧四爺思考再三，還是決定帶夫人搬來此處居住。”

  瑾玉想到那日她在白象寺醒來後，便被顧彥寧帶來了此處，就覺得他未必是有再三思考過的。為了躲避殺子之仇給她帶來的麻煩，他幾乎是不計後果，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帶她離開。

  “那三嫂可知曉了？”

  薑嬤嬤回道：“都知曉了。雖然，四爺用了兩位少爺的前程壓著她不敢出聲，但奴婢覺得，以她的性子，夫人若不躲著她點，別給她撿著機會，她是不會輕易善罷甘休的。”

  瑾玉淡淡道：“這便是你和夫君都不想我去顧府的原因？”

  “夫人別覺得四爺擅作主張了，他隻是太過在意夫人和您腹中的孩子了，他到了而立之年才好不容易有了個孩子，他不想拿這個孩子和親情賭，也是正常的。”

  瑾玉不疾不徐道：“嬤嬤，我沒有想怪四爺。但我現在既然知道了，就不可能繼續裝傻充愣，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那樣太自私了。”

  薑嬤嬤苦口婆心地：“可是夫人，四爺原先身為顧府的主心骨，都擺平不了這些事情，您過門還不到一年的時間，又如何能處理得了？”

  瑾玉說：“解決不了，也不意味著我就要一直躲避下去。這不是一件隨隨便便就能翻篇的小事。夫君想以一己之力將它隱藏起來，如今，就該由我去揭開它。”

  薑嬤嬤說：“夫人，您如今不是一個人了，多為您腹中的孩子想想吧。”

  瑾玉摸了摸自己圓圓的肚子，若有所思，“嬤嬤，我沒有你們想象的那麽脆弱，獨自一個人，就什麽都解決不了。不論如何，你總得陪我去顧府看看吧。”

  薑嬤嬤歎了口氣，點頭答應了。

  離開的時候，蘇瑾玉從未想過，當她再次回到顧府，會是抱著這種複雜的心情。

  主掌中饋的許氏正在壽安堂服侍病中的顧老夫人，聽聞婆子來報，吃了不小的驚。

  “四弟妹一個人過來的？”

  那婆子應道：“是呀，挺著個大肚子，身邊隻跟了兩個奴仆和兩個護衛。”

  許氏頗有深意地看向臥榻的顧老夫人，皮笑肉不笑的：“四爺這是怎麽回事？說好了不讓弟妹來叨擾母親的呢。”

  顧老夫人輕輕推開許氏放在她嘴邊的藥碗，躺回榻上，很不耐煩的樣子：“讓她出去，我不想瞧見她。”

  許氏把藥碗遞給一旁的丫鬟，站起身福了福身子，“母親消消氣，妾身這便去讓弟妹離開。”

  她剛出了壽安堂，就迎麵碰見了蘇瑾玉。

  “二嫂嫂。”瑾玉向許氏屈膝行了見禮，她卻道：“四弟妹不必這樣，我可擔不起你的見禮。”

  瑾玉開門見山的與她說道：“我今日過來，是來看望母親的，煩請二嫂嫂，能帶我去見母親。”

  出於私心，許氏其實並不想得罪這位弟妹，畢竟自己的丈夫和兒子在朝中，都要仰仗顧四爺，當初得知顧四爺想帶蘇瑾玉離府時，她還向丈夫埋怨了那多事的三房好一番。隻是現在，她成了顧老夫人最親近的兒媳，又不得不遵從她的意見做事。

  “母親剛喝了藥，已經歇下了，弟妹改日再來吧。”

  “母親生病了？”瑾玉訝然。

  許氏說：“是呀，昨日為嫻姐兒的婚事忙上忙下，一不小心著了涼，不過不是什麽大毛病，弟妹不用擔心，這兒有我照顧母親就夠了。”

  瑾玉和她拉扯得實在是心累，無奈道：“我身為顧家的四夫人，也是母親的兒媳，哪有連母親生病了都不進去看一眼的道理？二嫂嫂若有事無法陪我進去，我自己進去也是可以的。”

  說著，瑾玉便扶著薑嬤嬤要往裏走，許氏慌了神，看了一眼周邊的奴仆，不曉得要不要讓人攔住她，又該怎麽攔？

  她肚子裏可還揣著顧四爺的骨血呢，萬一出了點什麽岔子，顧四爺非得把她剝皮抽筋了不可。

  想到這，許氏就慫了，隻能跟瑾玉打口水仗。

  “四弟妹，你這樣貿貿然進去，豈不是會打擾了母親休息......要不，你改日再同四爺一起過來......”

  “二嫂嫂。”瑾玉走到緊閉的門扇前時，忽然站住了腳，許氏也住了口，沒再說下去。

  “我知道母親不願意見我，但我既然都走到這裏了，就非要進去把想說的話都說完不可，你不用阻攔我了。”

  許氏沒想到瑾玉會這樣直接，倒讓自己顯得有幾分尷尬了。

  “四弟妹心裏清楚便好，弟妹既然都這樣說了，那我也不攔你了，還望你能有點分寸。”

  瑾玉朝許氏點了一下頭，道：“多謝。”

  她隻帶了薑嬤嬤一個人進了正屋，屋裏的窗戶都緊閉著，光線昏暗，她輕手輕腳地走進內室，站在床榻旁的馮嬤嬤瞧見她，俯下身低聲在顧老夫人的耳邊說道：“老夫人，四夫人來了。”

  床榻上的人沒有動，蘇瑾玉蹲下身行禮道：“母親，兒媳來看您了。”

  她保持著這個姿勢很久，蹲得腳都快麻了，才看見顧老夫人轉過了身子，睜開眼看了她一眼，而後便慢悠悠地說道：“你過來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