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都裝好了，我們該走了。”

  瑾玉看了一眼拽著她不鬆手的小彥榮，又看了一眼她的夫君，猶豫了半響，說道：“我們帶榮哥兒過去住幾天吧。”

  “不行。”顧彥寧想也不想就拒絕了，態度堅決，看向顧彥榮說道：“你在家中好好讀書，少和兩個侄子玩耍，無事的時候就去陪你母親說話，或者幫母親抄抄佛經，記住了嗎？”

  剛才顧彥榮對著瑾玉有多親近，現在就有多慫。“知道了四哥......”

  瑾玉覺得，顧彥寧這樣教導孩子，未免也太古板了些。小孩子大部分的時間，就該用來玩耍，功課什麽的，不被落下就成了。

  顧彥寧嗯了一聲，拉著瑾玉就要走了，瑾玉忙揉了揉顧彥榮的腦袋，說：“嫂嫂過幾天讓人接你過來玩。”

  顧彥榮剛失落地垂下的腦袋一下又抬了起來，兩眼放光，奶聲奶氣地喊道：“一言為定。”

  上了馬車，瑾玉就忍不住和顧彥寧說：“你剛才為何不同意呢？孩子在家中沒什麽人說話，和侄子在一起也是充當長輩，看著怪孤單的。你還對他那樣嚴厲......”

  “這孩子心不夠定，讓他留在家中陪母親，也是想磨一磨他的性子。”顧彥寧覺得妻子曲解了他的用苦良心，不大高興，“而且他這些年在這個家中，過於依賴我了，等他什麽時候學會獨自在這個家族中生存了，你就什麽時候可以接他過來住了。”

  瑾玉戳了戳他堅硬的胸膛，問道：“那，以後我們的孩子如果不聽話，你也這麽嚴厲的教導他嗎？”

  “看情況吧。”顧彥寧凝視著懷中的小妻子，問道：“怎麽？你夫君好歹也是建朝以來唯一一個連中三元的人物，還需要夫人來擔心將來怎麽教導孩子？”

  瑾玉反駁的理直氣也壯：“做父親的教導的好，孩子不一定就會長的好了。你瞧你的父親從年輕時就那般荒唐，你可有隨了他半分？做母親的多操一些心不可以嗎？”

  顧彥寧想了想，似笑非笑地：“那倒也是。尤其是你這頭一句話，說得特別有道理。”

  瑾玉過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他話中的意思，氣得去掐他腰間的肉，“讓你揶揄我。”

  “我何時揶揄你了？”顧彥寧麵上笑意漸深，“夫人這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呢？”

  瑾玉被這男人惱得心髒直抽抽，可既掐不疼他，又說不過他，幹脆就挪到車廂最角落裏坐了，偏過頭不去理會他。

  她抿著嬌嫩的紅唇，臉頰氣鼓鼓的，落在顧彥寧眼中竟成了挪不開目光的美景。

  他看了她好一會才湊過去伸臂環抱住她，在她耳邊說道：“我聽說，懷孕的時候若總是生氣，生出來的孩子，會很愛鬧脾氣的。”

  瑾玉揚眉道：“你不是金科狀元，內閣大學士麽？等孩子出生了，交給你，再矯正回來不就成了。”

  顧彥寧被她這番離譜的話逗笑了，伏在她肩膀上，笑聲悶悶的。“我的好夫人......”

  瑾玉聽見他笑，自己也忍不住偷偷勾起了嘴角。

  待到了新宅，下人們已經提前將他們要居住的地方收拾妥當了，擺放上了新的家具和擺件。

  中午吃過飯後，瑾玉讓新管家帶著她到處看了一圈，檢查是否有需要添置或替換的家具，然後就回到小書房，計劃為他們所住的院子提字。

  她的字寫的不好，隻得先在紙上練習。

  “竹林居”三個簡單的大字寫了一遍又一遍，既寫不出那種波瀾壯闊的氣勢，也寫不出那種清新飄逸的感覺，總之就是十分的古板。

  不論她怎麽練習，都隻能證明一件事。那就是這乃是童子功也，想速成，是行不通的。

  顧彥寧穿著一件天青色的直裰，推開門踏進瑾玉的小書房，就見腳下飄來了一張又一張澄心紙，他忙反手合上了門，不讓這些紙被風吹到院子裏去。

  隻是他一抬眼向書案的方向看去，卻見窗戶大開著，書案上寫過的紙都被風吹到了地麵上，而他那位看著就不大聰明的小妻子就站在風口處練字，被風吹得一副搖搖欲墜的模樣。

  “你這是在做什麽？也不怕著涼了。”現在雖然是夏天，但也不能這麽個吹法。

  顧彥寧快步走過去，合上了窗戶，堆了滿屋的紙張終於不再沙沙作響了。

  瑾玉抬起頭，笑著和他說：“我在找感覺呢，就吹一小會兒。”

  顧彥寧仿佛感覺到了人生從未有過的迷惑，問：“你練個字，要找什麽感覺？”

  “就是那種，好像要一步成仙的感覺......算了，和你這種書法大家說了你也不懂。”瑾玉將額角的碎發撫到耳後，握著狼毫筆沾了墨汁，俯身繼續練字。

  顧彥寧瞧她這樣站著實在累，抓住了她的手，說：“你這樣要寫到什麽時候才能滿意，我來替你寫吧。”

  蘇瑾玉立馬就撂下筆，把他推離了她的書桌，“我不要你不要你，你一邊坐著去，不許搗亂。”

  顧彥寧委屈得很：“你夫君的字，外頭多少人都求不來呢，怎到了你這還瞧不上了？”

  “知道你字寫的好，可那樣就沒意義了。”瑾玉把他推到茶案旁坐下，然後吩咐丫鬟給他上了茶水。

  顧彥寧坐在太師椅上喝著熱茶，望著書案後專注練字的妻子，目光深沉。

  她寫了一張又一張，半個時辰靜悄悄的過去了，仍舊沒有滿意的。可她少見的沒有覺得不耐煩，也沒有向他求助，不知疲倦地練著。

  是因為這竹林居對她來說，意義深重嗎？他先前以為，她不是特別喜歡這裏的。

  “其實，倒也不必寫的多漂亮，就照你原本的水平寫就夠了。這是我們住的地方，又不會有外人進來看見了，醜出你自己的風格也挺不錯的。”

  他這番話，讓瑾玉醍醐灌頂。她咬著筆頭深思了片刻，點頭道：“說的在理。這是我的地盤，就該有我的味道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