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彥寧眉頭微蹙，沉思了片刻，不疾不徐道：“您說的對。三哥的確未曾想過要阿瑾的性命，但兒子想告訴您，不管最後是誰動手，當三哥動了要玷-汙阿瑾的念頭時，他就已經活不成了。您覺得阿瑾仗著自己是首輔之女不把人命放在眼中，而兒子卻覺得，阿瑾嫁給兒子，嫁來顧家，不是來受委屈的。”

  顧老夫人的眼中填滿了淚水，她聽著這個一向讓她引以為傲的四兒子的話，心痛到難以複加。“你的意思是，你媳婦不受委屈，比你兄弟的一條命還要重要？”

  “至少......我的嶽父是這樣想的。”

  他當初求娶瑾玉時答應蘇桓的話，他都還記得，母親自小教育他們兄弟之間要學會互幫互助，要和睦團結，他也記得。如今的這個局麵，並不是他樂於見到的。

  可他疏於防範，讓瑾玉獨自一人陷入了危險的境地，所以無論她選擇了什麽樣的方式去保護自己，他都不會怪她。

  的確，他不敢和母親承認，現在在他心中，瑾玉是大於一切的。

  顧老夫人冷笑一聲，指著他的鼻子怒吼道：“好啊，你顧彥寧讀了幾十年的聖賢書，全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居然敢拿你三哥的命換你的仕途！你還記不記得你自己姓什麽？啊？”

  顧彥寧垂下眼眸，緩了一口氣，說：“母親誤會了，兒子不曾這樣想過。兒子隻是覺得，和阿瑾相比較起來，三哥那樣行徑惡劣的人，不值得兒子去維護。當初他答應先帝的無恥要求，妄想一步登天的時候，就該知道自己會摔得很慘烈，這都是他注定的結局。”

  “什麽注不注定的？你真是越來越荒唐了，你到底是在維護蘇瑾玉還是在維護蘇家？”顧老夫人氣結，手掌在床沿重重地拍打著，“但凡你還住在顧家一天，就要給我記住了，不管你和蘇家結這門親事是為了什麽，你這個媳婦是你娶進我們顧家來，不是你入贅到他們蘇家去。你三哥犯錯，自有大魏律法處置，哪能輪得到她這個做媳婦的來動用私刑？這像什麽話？像什麽話？”

  她帶著哭腔不斷地怒吼著，質問著，見兒子始終無動於衷的站著，抓起手邊的枕頭就扔到了他的身上，沒把他砸痛，反倒把自己氣得夠嗆，心髒接連一陣抽痛。

  一直在門外聽牆角的馮嬤嬤終於忍不住推門而入，就剛好見到這一幕，慌忙上前安撫顧老夫人，給她拍背順氣，還對顧彥寧說道：“四老爺，您少說點惹老夫人生氣的話吧，三老爺人都沒了，此時還糾結誰對誰錯，又有什麽意義呢？奴婢知道您看重四夫人，但對於老夫人來說，三老爺也是她一手拉扯大的親生兒子呀。就算三老爺犯了天大的錯，旁的人可以怨恨他，老夫人卻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怨恨他的。”

  馮嬤嬤這番話，說得顧老夫人伏在她的身上痛哭起來。

  顧彥寧想上前安慰母親，卻擔心會惹得她更加生氣，隻能站在原地，說：“嬤嬤說的對，死者為大，兒子在這裏，先給母親賠個不是。不管您怎麽生兒子的氣，兒子都不會有怨言，但求......您能放過阿瑾，畢竟，她肚子裏如今還懷著孩子，動不得氣。您要是，真的不願意原諒她，與她和睦相處，兒子可以選擇帶她離開，另居它處。”

  顧老夫人哭得淚眼朦朧。如果說先前她還覺得兒子護著蘇瑾玉是因為蘇首輔的緣故，那麽在聽到他的這番話後，她發現他是真的對那個成婚不過半年的女人動了真情了，甚至到了願意為她離開顧家的程度。

  她想不明白，真的想不明白，她一向孝順的兒子，怎麽變成這樣了？

  “你這話的意思，是在逼你母親做選擇嗎？你如今的翅膀可真是夠硬的，連離家這樣的話都敢說出來了？”

  顧彥寧說：“如果可以，兒子自然是希望，咱一家人，還是可以像以前一樣，和和睦睦的。可今日的事情證明，總有外人不想讓兒子和瑾玉好過，母親若要中了外人的招，那兒子隻能舍棄一些東西了。”

  他必須要做一點什麽，間接的去告訴沈太後，別再想著從中使壞，他不會給她這個機會的。

  “好，好......”顧老夫人嗓子都啞了，“你是不是以為，這顧家沒了你顧閣老，就支撐不住了？我今夜就把話放這兒了，你那寶貝媳婦既然一點委屈也受不得，你還是趕緊帶著她走吧，省得你三嫂知道了你們做的那些事，成天去找你媳婦的麻煩。到時候她哪裏磕著碰著了，你不得心疼壞了。”

  “老夫人！”馮嬤嬤連忙勸道，“四老爺說的都是氣話，您別放在心上。”

  顧老夫人錘著胸口問道：“氣話？他有什麽可生氣的？該被氣死的人應該是我才對！”

  馮嬤嬤又苦口婆心的對顧彥寧說：“四老爺，老太爺現如今還躺在病榻上呢，您衝動做事之前，也該先為老太爺想想吧。”

  顧老夫人道：“他連他親娘都不放在眼中，你還指望他能記得他父親呢？”

  馮嬤嬤無奈地撫著顧老夫人的背脊，規勸道：“好了好了，都少說兩句吧。”

  顧彥寧長感覺眉心發脹，心裏煩躁得很，他長舒了一口氣，淡淡道：“兒子該說的話，都已經說完了。到底如何選擇，還是由母親來決定的。您若是願意放下芥蒂，當您從不知道此事，兒子和阿瑾便留下來；您若是執意要處置阿瑾，並將此事告知三嫂，擾得家中不得安寧，兒子便帶阿瑾離開。還望母親能夠明白，離家，不過是一個折中的辦法，該盡的孝，兒子依舊會盡的。”

  “那個女人殺了我兒子，你竟要我對她一如既往，你說出這話前，難道不覺得過於離譜了些？”顧老夫人閉了閉眼，擺擺手道，“走吧走吧，我也不是隻有你一個兒子，什麽孝道，我也不需要你盡了，趕緊走，走得越遠越好。沒了你們這對夫妻，我說不定還能多活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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