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道送命題。顧彥寧選擇不答。

  他搬了張圓凳坐在她身邊，為她挽起散亂的發絲方便她吃東西。瑾玉見他不說話，就追問道：“你說是不是？”

  “我聽說女人懷孕以後，都會變得敏感易怒，你這才兩個月呢，我還是先不回答你好了，不然接下來八個月，你定要變著法子為難我。”

  雖然知道他這話中有開玩笑的意味，但瑾玉還是小手握拳，用力錘了一下他的膝蓋，說：“我懷著你的孩子呢，就算我為難你，你也得讓著我。”

  顧彥寧嗯了一聲，“夫人說的都對。”

  瑾玉這下心裏舒服了，但舒服過後，又反思了自己一會。

  她的確開始變得敏感起來了，這大抵是懷孕的女人都要經曆的事情，在接下來的近八個月內，她會變得非常脆弱，沒有安全感，易怒易焦躁。她下意識的說出為難丈夫的話，隻是想通過這種有些無理取鬧的行為，將他緊緊捆綁在她身邊而已。

  想到這，她不由歎了口氣。她蘇瑾玉自小頂著京城第一貴女的名號，其實也是個很俗氣的小女子。

  吃到一半時，顧成嫻過來了，還拿了些糕點過來給瑾玉，說：“我聽說嬸娘懷孕了，就和知客師父要了些栗子糕給嬸娘。”

  雖然瑾玉已經吃不下了，但還是讓嬤嬤收下了糕點，問道：“母親可是歇下了？”

  怎麽知道她懷孕，也沒有派個人過來看看她呢？

  瑾玉覺得有些奇怪，這會兒也不算晚呀。

  顧成嫻聽見她提起祖母，表情就變得有點怪怪的，其實應該說，顧成嫻從走進來的那一刻，整個人就有點異常，說不上來的異常。

  “祖母今日累了，早早就歇下了。”

  瑾玉點了點頭。希望是她多想了。

  顧彥寧忽然和她說道：“你吃完早點歇息，我過去母親那兒看看。”

  瑾玉應了聲好。因為她懷孕的事，他今日來了白象寺後，還沒有去見過母親呢。

  顧彥寧跟著顧成嫻一起出去了。待走下了石階，顧成嫻正轉身要往自己住的客房去，就被顧彥寧叫住了。

  “你適才，一直與你祖母待在一塊嗎？”

  顧成嫻雙手交握，低低應了聲是。

  顧彥寧一眼便看出她內心的慌張，朝她走近了一步，問道：“她為何沒有和你一起過來？”母親從前最大的心願，大概就是他能有個孩子了，幾乎可以說是天天都在盼著，隻是不常說出口而已。

  他以為他讓人去告訴她瑾玉懷孕的事情後，她一定會興奮地跑過來看她的。

  顧成嫻感覺到四叔銳利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有一種強烈的壓迫感。幹脆，把事情和他說了吧，他早晚都是會知道的，早點說了，他還能早點放自己走。

  “四叔，沈太後也來了白象寺。”

  顧彥寧一怔，目光驟然放大，“她去找母親了？”

  “是，”顧成嫻緩緩說道，“太後將先帝生前指使我父親做的那些事都告訴祖母了，還有我父親的真正死因，祖母也都知道了。”

  顧彥寧聽過後，感覺太陽穴突突突地跳。沈太後這是存心不想他和瑾玉安生啊。

  “四叔，祖母得知真相後，受了不小的刺激，要不是知道嬸娘的胎像不穩，怕爭吵起來衝撞了孩子，她早就叫您和嬸娘過去問話了。所以，您還是自求多福吧。”

  顧彥寧點點頭，道：“這件事，先別告訴你母親。”

  顧成嫻在心底冷笑，“沒有你們的允許，我哪敢說出去。”說完，她向顧彥寧行了退禮，轉身離去了。

  顧彥寧看著她的背影，眼神徒然冷冽。

  這孩子是在怨他們呐。

  他很快去了顧老夫人那邊。客房裏還燃著燭火，門窗都緊閉著，他剛走上石階，馮嬤嬤就從屋裏出來，過去和他說道：“四老爺，老夫人已經歇下了，您明日再過來吧。”

  “果真？”顧彥寧直視著她問道。

  馮嬤嬤垂下眼眸，沒有應答，顧彥寧繼續往前走去，道：“我就進去看一眼，不會吵醒她的。”

  馮嬤嬤阻攔不了他，隻能跟在他的身後提醒道：“四爺，老夫人已經很克製自己了，您別再讓她痛心了。”

  顧彥寧立在門前，透過窗紙看著裏頭隱隱跳動的燭火，沉聲道：“我清楚該怎麽做。”

  他輕輕推開門走進去，反手將門合上，掃視了一眼屋內的環境，才緩步向裏頭走去。

  “你還敢過來。”

  顧老夫人端坐在床邊，三指間捏著一串長長的佛珠，把指甲蓋都捏白了。她不久前落過一次淚，現在眼眶還是紅紅的。

  “母親，兒子聽說，沈太後來找過您。”

  “你給我站住！”顧老夫人用佛珠在床沿敲著，發出砰砰砰的聲響，顧彥寧旋即停下了腳步，站在離老夫人四五步的距離，不再往前。

  “你說你背著母親都做了些什麽事情？那麽大的事都敢瞞著我！你真是要瘋魔了不成？！”

  顧彥寧說：“兒子這不是怕母親受不了刺激，會傷著身體。”

  顧老夫人不可置信地：“你三哥那麽大一條人命，莫名其妙的說沒就沒了，你覺得這還不夠刺激嗎？你也真是夠能演的，編足了謊言連你爹娘連你二哥都騙！難怪呢......難怪會一直找不著凶手，像遭了天譴一樣，原來這凶手，就藏在自己家裏，成天都在我麵前晃悠！”

  顧老夫人年紀大了，情緒過於激動，說著說著就有些喘不過氣來，一手捂著胸口，“我真是小看那丫頭了，剛殺了人，還能麵不改色的站到眾人麵前，是一點兒也不心虛......”

  “母親，”顧彥寧把手背到身後，表情淡淡的，“那樁事，分明是三哥有錯在先，阿瑾那樣做，隻是為了保護她自己而已。就算她那日沒有對三哥下狠手，事後兒子也不會放過他的。”

  顧老夫人登時氣不打一處來，說：“就算是你三哥有錯在先，可你三哥是對她下死手了還是怎麽樣？那麽壯的一個男人，說打死就打死了，你說她蘇瑾玉如若不是仗著首輔之女的身份，知道就算打死了人也有人幫她掩蓋，幫她善後，她敢那樣肆無忌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