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您怎麽過來了？”

  “當然是過來看看你有沒有好好休息了。”馮嬤嬤搬了張圓凳過來放在床沿，給顧老夫人坐下。

  “母親，”顧彥寧說，“兒子昨日都與你說了，兒子沒事，您年紀大了，在壽安堂好好坐著，別總兩頭跑了。”

  顧老夫人蹙眉道：“母親還不是怕你媳婦年紀小，製不住你，我若不時常來看看，你明日就該坐到書案後去養傷了。”

  顧彥寧笑了笑，看向站在母親身後的瑾玉，說：“母親放心，兒子一向是最聽阿瑾的話的，您有什麽要交代的，直接和她說就是了。”

  他很聽她的話嗎？

  她怎麽看不出來呢？瑾玉微挑了挑眉頭。這個男人定又是在糊弄人。

  幹脆她就順著他的意思說下去了：“母親在場看著，夫君可不能說說就完了，是要言出必行的。”

  顧老夫人轉身淺笑著握了握瑾玉的手。他們夫妻倆看上去其樂融融，十分恩愛的樣子，還當著她的麵夫唱婦隨的，兒子也不像是心有芥蒂的模樣。也許，陛下就是單純的好心幫他們罷了，沒有別的意思。

  顧老夫人在書房坐了一小會就回去了。

  瑾玉在薑嬤嬤的指導下，在廚房忙得滿頭大汗，總算整出了一鍋比昨夜像樣的藥膳。她給顧彥寧端到書房去，走到屏風外時，聽到了顧亭和顧彥寧說話的聲音。

  “......陛下昨夜忽然病重，怡王殿下和蘇首輔都進宮了，情況似乎不大樂觀......”

  顧彥寧看見了屏風後的人影，打了手勢示意顧亭噤聲，喚道：“瑾玉。”

  蘇瑾玉聽到他突然叫她，故作淡定地走進去說道：“夫君可是有事情要處理？要不，我一會再過來吧。”

  “不必了，也沒什麽要談的。”顧彥寧擺手讓顧亭退下。

  蘇瑾玉走過去將托盤放在床邊的雞翅木小幾上，給他盛了一碗熱氣騰騰的粥。

  顧彥寧聞到這熟悉的味道就有點害怕，昨夜那不愉快的記憶頓時湧上了腦海中，早知她適才離開是去廚房，他就該攔著她的。

  但現在好像已經來不及了。

  眼見著妻子熱情的把藥膳端到他麵前，眸中滿是期盼，他感到有些左右為難，笑著說：“下廚這樣的累活，以後少做些，你瞧你的臉上都沾灰了。”

  蘇瑾玉一愣，拉起袖子胡亂抹了一把臉蛋，然後問他：“好了嗎？”

  顧彥寧悶聲笑了笑。她總是這樣好騙，其實她的臉上什麽都沒有。他裝模作樣的用自己指腹摸了一下她的鼻尖，說：“這樣就好了。”

  蘇瑾玉舀了一湯匙粥，稍稍吹了吹，然後遞到他嘴邊：“嚐嚐，我親手做的，可好吃了。”

  顧彥寧顯然不會信她，因為她昨晚也是這麽說，一模一樣的哄騙話術，語氣都不帶變一下。昨夜算是他失策了，這次他可不會再中招了。“你確定要這麽做？”

  “不信？”瑾玉有點難過，她費了老大的勁學的呢。

  顧彥寧輕柔地推著她舉起的手，把湯匙放回碗裏去，生怕力度大一點就會傷了她的心。“看在你夫君平常對你那麽好的份上，饒了你夫君這一回吧。你若真的很喜歡下廚，去做些簡單的甜點來吃吧。像這樣複雜的藥膳，真的不大適合你。”

  做甜點？做什麽甜點？

  瑾玉納罕道：“你都沒試試呢，怎麽就知道難吃了？再說了，你夫人可不是那種不思進取之人，昨夜做的不好，我心裏有數，今日已經有改進了，你總得給我一個進步的機會是不是？”

  顧彥寧很快被她這一通話說的有幾分自責了，她接著又委屈巴巴地說道：“剛剛當著母親的麵，才說事事都聽我的，結果呢？轉頭就忘了。依我看，你這男人就盡會些花言巧語哄女人開心，哄到手了就什麽不管了......”

  “好好好，”顧彥寧忙打斷了她，真是越說越離譜了。“我吃，我吃。”

  蘇瑾玉旋即變了臉，笑嘻嘻的把勺子送到他嘴邊，盯著他乖乖張開了嘴，等著他的反應。

  顧彥寧的腮幫子動了兩下，接著又動了兩下，然後就咽了下去。

  他的心底浮現出一絲絲的驚訝，原來她做的東西，居然還是能嚐出一些具體的味道來的。不像昨晚的那樣，酸的苦的鹹的甜的百般滋味全都混合在了一鍋粥中，吃完以後，他感覺他的味覺都快要失靈了。

  “怎麽樣？”

  蘇瑾玉仔細觀察著他，不肯放過他臉上任何微小的表情，昨夜要不是她端著鍋離開後發現帕子沒拿又返了回去，發現他在拚命的灌水，她差一點就被他的笑容糊弄過去了，以為自己的手藝真的很好呢！

  “尚可。”顧彥寧頜首答道。

  “就這樣？”瑾玉瞬目道。

  顧彥寧斟酌了一會，回道：“夫人的水平大有長進，為夫甚感欣慰。”

  “我就知道！”蘇瑾玉咧嘴一笑，雖然他這句誇獎說的好像她是個小孩子似的，但她還是很受用的。興致衝衝的嚐了一口，臉色瞬間就僵硬了。

  她懷疑是不是自己不習慣這個味道，又認真品嚐了一口，還舔了舔嘴唇......

  這都什麽跟什麽呀？！這真的是她辛辛苦苦，花費了近一個時辰做出來的東西嗎？！

  瑾玉簡直不敢相信，她的手藝是如此之差，更不敢相信，他就這樣毫無怨言，心平氣和地吞下去了。

  這得有多大的忍耐力呀？！

  顧彥寧見她臉色不對，才發現原來她給他做的藥膳，她自己都沒嚐過，眉心一跳，解釋道：“這是藥膳，是給我這種病人吃的，你覺得苦，吃不慣，是正常的。”

  簡而言之，這是食材的問題，不是她的問題。

  瑾玉剛被自己的“傑作”狠狠打擊了一番，自然是不會相信他的安慰了，一張小臉皺得跟老頭似的，愧疚地說道：“夫君你還是別吃了，你受了傷本來就難受，我還這樣折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