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屬下找到了一輛新的馬車，您先下來。”

  車廂外傳來顧亭的聲音，瑾玉忙用袖子胡亂抹了一下臉頰的淚，掀開簾子下了馬車。

  顧亭旋即指揮著兩個護衛上車將顧彥寧小心翼翼地抬了下來，轉移到另一輛馬車上。安置好人後，蘇瑾玉扶著江啟寒的胳膊正要上車，趙弈忽然小跑了過來，遠遠地叫住了她：“阿瑾！”

  蘇瑾玉偏過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就匆匆登上了馬車，絲毫不打算給他說話的機會。

  可她沒有想到，趙弈也坐上馬車一路跟隨著他們。雖然始終保持著一段距離，但還是令瑾玉心生恐懼。

  到了顧府後，她看著幾個護衛把顧彥寧抬進了府，又吩咐門房派小廝去告知父親今日發生的事，隨後站在大門外的台階上，看著那輛華蓋馬車停靠在離顧府幾百米遠的距離。

  趙弈在高臨的攙扶下下了馬車，看到瑾玉站在台階上等他時，十分意外。盡管她嚴肅的表情告訴他，他此時若走過去，一定不會有什麽好事發生，但他斟酌了片刻，還是帶著人向她走去。

  “朕隻是想護送你們回來，沒有要打擾你們的意思。”趙弈不等她開口，便先行解釋道。

  瑾玉神色清冷，緩步走下台階，一直到離他隻有兩三米的距離才停了下來。

  趙弈叫她看得心裏發慌，往後退了半步，道：“......那些刺客不是朕指使的，朕荒唐過一回，就絕不會有第二回。”

  瑾玉暗暗冷笑一聲，問道：“陛下覺得臣女會信您嗎？”

  趙弈深吸了一口氣，心頭隱隱作痛，斬釘截鐵道：“朕知道你不會。朕永遠都記得，從葉靜宜的事情開始，你就再也沒有相信過朕了！但你不能把所有的過錯全都賴到朕一人身上，那樣未免也太過分了些！！”

  瑾玉勾起唇角笑了笑，說：“陛下錯了。即便沒有葉表妹的事，臣女也不會嫁給您，因為臣女，至始至終都沒有信任過您。”

  趙弈怔了怔，問道：“你什麽意思？”

  “陛下是不是一直以為，那天晚上，您是喝醉了酒才與葉表妹上了床？”瑾玉用最平靜的語氣述說著真相，“其實並不是的。葉表妹事前就在您的酒杯中下了迷幻散，讓您誤以為與您在一起的人是我，才發生了後來的事情。”

  “你說謊！”趙弈感覺自己的四肢百骸都跟著發麻，眉眼如刀，心都涼了半截，“你為什麽要編這樣的謊話來騙朕，把朕當傻子一樣耍很好玩嗎？”

  “臣女這次沒有騙您了。”瑾玉說，“陛下若不信，可以叫人去開棺驗屍。陛下那日那麽快就讓人處死了葉表妹，臣女相信，她的屍體上，一定殘留著陛下想要的答案。”

  趙弈一個箭步衝了上去，兩隻大手掐住蘇瑾玉的肩膀，把她微微往上提了起來，咬牙切齒道：“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朕？為什麽？！”

  蘇瑾玉聽見夜晚的風在耳邊颯颯作響，趙弈越是氣憤，她就越是舒爽暢快。她這一輩子可能就這一次機會，能體驗一把將至高無上的真龍天子踩在腳下玩弄的感覺。

  “因為臣女厭惡極了您。每一個和陛下在一起的時刻，臣女都在想著要如何擺脫掉這門婚約，才能既不讓蘇家受到眾人的指摘，又不讓陛下有後悔的餘地。所以當臣女發現葉表妹圖謀不軌之時，才沒有去阻止，還給你們製造獨處的機會，那天晚上，陛下走的每一步，其實都在臣女的預料之中了。”

  趙弈的大手越掐越緊，聽到這些話，感覺整個世界都要崩塌了。他緩了好久才接受了這個事實，問道：“你就不怕朕治你個欺君之罪？”

  蘇瑾玉從容不迫地反問道：“陛下空口無憑，如何治臣女的罪？您就算找到了葉表妹欺騙您的證據，又怎知，臣女現在哪句話說的是真，哪句話說的是假？”

  “朕要你和朕說實話！說實話！”趙弈臉色發白，晃動著瑾玉的肩膀，幾近癲狂。然而在一陣狂風暴雨過後，他的語氣又漸漸趨於平緩，甚至還帶著哀求的意味：“你就說一句，就說一句實話好不好？朕想聽你說......”

  蘇瑾玉微微往後仰著下巴，沉默了片刻後，說：“太後壽宴的那天晚上，臣女因陛下的背叛而留的每一滴淚，都是假的。”

  她說完以後，就感覺到肩膀上的力道一鬆，腳後跟墜到了地麵。瑾玉對趙弈的愧疚之心，因今日這場刺殺而消耗殆盡。如果說，他讓顧三爺去奸-汙她之時，她覺得他可憐又可恨，那麽現在她對他就隻剩下恨了。因為恨，她可以肆無忌憚的想說什麽就說什麽，隻要能讓他難過，能讓他痛苦，她便願意不遺餘力的去做。

  今日這些話，就當作是對他的報複吧。

  她平複了一下情緒，轉身大步走進顧府，讓護衛合上了大門。

  顧亭將顧彥寧送到了他在外院的書房，太醫已經趕到了，在屋裏全力救治。顧老夫人帶著二房三房的女眷坐在偏房裏等候，一個個都心焦如焚。顧四爺畢竟是顧家的主心骨，誰都不希望他倒下了。

  蘇瑾玉到書房外時，顧亭從屋裏走出來，手裏拿著一個紅布包，包裹著那支傷了顧彥寧的凶器。

  “夫人，”顧亭走上前低聲道，“老夫人在偏房坐著，情緒不太好，屬下沒有和她說清大人遇刺的真實情況，一會她若問起來，您便說可能是朝中的政敵動的手。”

  蘇瑾玉迷迷糊糊的愣了一會，點頭道：“多謝你為我考慮。”

  顧亭道：“這是屬下應該做的。”他也不希望四爺躺在床上之時，四夫人還要受人白眼議論。

  顧亭離開後，瑾玉想進去看顧彥寧，顧老夫人派了馮嬤嬤出來，請她進去問話。

  她帶著薑嬤嬤走進偏房，一屋子的女眷的眼睛和鼻子都紅紅的，顯然剛哭過，連一向刻薄的羅氏都掩著帕子抽搭，瑾玉這才明白四爺對她們的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