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老夫人搖搖頭道：“太醫還在醫治呢，傷情恐怕不太樂觀，你年紀小，見不得血汙，還是回屋去吧。”

  瑾玉想起父親讓薑嬤嬤給她帶的話，往周圍看了一圈，沒有見到顧成嫻，就問道：“嫻姐兒呢？”

  顧老夫人說：“那孩子膽子小，嚇著了，母親讓她回屋去了。”

  瑾玉說：“那妾身過去陪陪她。”

  顧老夫人以為瑾玉隻是單純的關心嫻姐兒，還有些欣慰，點頭道：“去吧。”

  蘇瑾玉出了正屋，去了顧成嫻的房間。

  顧成嫻坐在臨窗大炕上，渾身都在發抖，大抵是害怕別人發覺她的異常，她把屋內的丫鬟都遣散了。

  她看見蘇瑾玉走進來，站起身，不可思議地：“嬸娘，您怎麽可以那樣做？”

  “這句話，你應該問你父親才對。”

  瑾玉擺出一副脅迫人的架子，冷冷道：“他利欲熏心，色膽包天，居然妄想著陛下能護得住他，可惜他隻是一介商人，甚至連如今朝中的局勢都沒有搞清楚就敢妄自動手，我今日就算不給他點教訓，來日我父親也不會放過他的。”

  顧成嫻緊捏著拳頭，看著瑾玉說不出話來。她們年紀相仿，在氣勢和底氣上，卻是一個天一個地。

  蘇瑾玉走上前靠近了些，繼續說道：“你可能不大了解我父親，他能坐到今日這個位置上來，手段絕非常人能及的。所以你也別怪我狠心，我若不動手，待我父親得知了此事，倒黴的就是你們整個三房了，甚至還會連累到你二伯父的仕途，而非像現在這樣隻有你父親一人出事。”

  顧成嫻問：“嬸娘特意來我這裏，想要我為您隱瞞真相嗎？”

  蘇瑾玉不疾不徐道：“嫻姐兒，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你若絲毫不清楚其中的利害關係，在我來之前你就告訴母親事情是我做的了。可是你沒有，這說明你除了害怕，心裏還是很清楚自己該怎麽做的。而且你不要忘了，這裏頭最初也有你的一份功勞，事情若捅出去了，我頂多被母親休棄，還可以完好的回到蘇家過我的小日子，可你呢？”

  “嬸娘，”顧成嫻對此無力反駁，痛心不已，獨有哽咽著說道：“可那畢竟是我的父親呀，您怎麽能......”

  說完了狠話，蘇瑾玉收斂了強硬的氣勢，又變回了那個溫柔的小女子。她捏著帕子為顧成嫻拭去臉頰的淚痕，安撫道：“嬸娘答應你，等這件事情過去後，嬸娘親自為你尋一門好的親事，如何？”

  顧成嫻現在哪還有空考慮這些，良心在譴責她，她的心裏充滿了罪惡感。嬸娘來找她說這些，說明父親的情況已經很危及了，父親要是沒了，她就是弑父凶手，會一輩子活在愧疚之中。可她要是說出去了，她都不敢保證母親會不會一怒之下打死她......她不想騙人，可是她更怕死......

  “我知道你現在心裏一定很亂，你再冷靜一下，好好想想，我先過去了。”

  瑾玉抬手搭在她的肩上拍了拍，便轉身出去了。她剛走到顧三爺的屋子外，就看見徐太醫弓著身子從內室走了出來，滿手血汙，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徐某醫術不精，沒能保住顧三爺的命，還請老夫人和顧大人節哀順變。”

  “怎麽會這樣？！”

  顧老夫人剛蹭的一下站起來，腳底一軟，捂著胸口一屁股又坐回了太師椅上，半天沒回過神來，感覺像在做夢一樣。許氏忙上前安撫她。

  “母親，人死不能複生，您可千萬要保重身體，切勿悲傷過度了。”

  徐太醫作萬分悲痛狀，回答道：“顧三爺失血過多，醫治又不及時，要是別的部位勉強還有的救，偏偏傷在了命根子。而且徐某趕來的時候，三爺的意識就十分薄弱了，血還一直止不住，徐某已經拚盡了全力醫治，卻實在是無力回天啊。”

  顧老夫人靠在太師椅上，傷心到說不出話來了，她雖一直都不大喜歡老三這個孩子，覺得他很多方麵都像極了他父親，又沒有他其他兩個兄弟努力上進，好的不學，盡喜歡搞些歪門邪道，但那終歸是她的親生孩子，她怎麽也沒有料到，自己會有白發人送黑發人的一天。

  顧彥寧倒是沒有流露出太多的情緒，冷靜自持，說：“徐太醫辛苦了，先起來吧。我讓人送您出府。”

  徐太醫拉起袖子抹了抹額頭的汗，心虛的不敢抬頭直視顧彥寧的目光，提起藥箱跟著小廝離開了。

  太醫走後，顧老夫人終於忍不住哭出聲來，一旁的許氏給老夫人撫著背順氣，也抹起了眼淚。

  “去給我查，”顧老夫人指著兩個兒子說道，淚眼朦朧，“全府上下一百多號人都要一一問仔細了，我一定要知道，到底是誰害了我兒子！”

  顧彥寧和顧二爺對望了一眼，齊聲應道：“是。”

  即便沉浸在極度悲傷中，顧老夫人還是抬手讓許氏扶自己起來，要進內室裏去看她兒子最後一麵。瑾玉也跟著顧彥寧進去了。

  顧三爺躺在床上，臉色慘白，身體僵硬，下身流出的鮮血染紅了大半張被褥，已經沒有了呼吸。內室跪了一地的下人，各個泣不成聲，可憐的羅氏跪在床前，握著顧三爺的手，哭到喉嚨都沙啞了。

  “母親！”羅氏見顧老夫人進來了，撲到她身前，痛哭道：“母親，求您一定要為三爺做主啊！”

  顧老夫人說：“我知道，你先起來讓開，讓我過去看看我的兒子。”

  許氏過去扶羅氏站起來，讓到一邊。

  顧老夫人饒是再做足了心理準備，當走到床邊看見那冰冷的屍體時，雙腿還是克製不住地哆嗦了起來。

  “母親。”顧二爺走上前想攙扶顧老夫人坐下，她卻擺了擺手，神情肅穆。“都別圍在這了，叫個人去通知老太爺，準備後事吧。”

  蘇瑾玉站在顧彥寧身後，看著床榻上的那一灘血跡，表情淡漠。顧彥寧牽著瑾玉的手出了正屋，招來個小廝讓他去父親那報喪，然後對瑾玉說：“嫻姐兒可勸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