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瑾玉醒來的時候，身邊的被窩已經空了，她叫了薑嬤嬤和雲舒進來服侍她洗漱，看了一眼更漏，和她們說：“以後早些叫我起來，如今在顧家不比在家裏了，一會得去給老夫人請安。”

  薑嬤嬤卻說：“適才顧老夫人身邊的馮嬤嬤送了早點過來，讓奴婢和夫人說，今後每逢初一和十五過去請安就好了，其他的時間，夫人可以多睡一會。”

  瑾玉有些意外，說：“可昨日二夫人許氏為何同我說她平時和三夫人都是輪流早起去服侍老夫人的？”

  薑嬤嬤說：“奴婢也覺得奇怪，也許是顧四爺知道夫人貪睡，特地去和老夫人交代了吧。夫人比二房三房兩位夫人出身都要高貴，老夫人更疼惜您，也是正常的。”

  能不用早起去請安，自然是再好不過了。不過起都起了，還是去一趟吧。瑾玉洗漱完，就坐在梳妝台前讓薑嬤嬤給自己梳頭。“對了，四爺去哪了？”

  “四爺一早去和老夫人請了安後就換了身官服去官署了。”薑嬤嬤斟酌了片刻，輕聲說：“夫人別嫌奴婢多嘴了，奴婢覺得，四爺今早走的時候，神色冰冷，心情似乎不大好。”昨夜回來的時候還好好的，一早起來就變了樣，總不能是因為官場上的事吧。而且，四爺還在婚期裏呢，怎麽還是去官署了？薑嬤嬤在想，會不會是小兩口子鬧矛盾了。

  顧彥寧心情不好？是因為孩子的事嗎？瑾玉歎了口氣，偏頭示意薑嬤嬤俯下身來，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

  薑嬤嬤聽著倒吸一口涼氣，瞪大了眼，不可思議道：“夫人真的要這麽做？”

  瑾玉點點頭，拿起牛角梳給自己梳著發尾，淡淡道：“他若覺得一定要有一個姓顧的孩子才是一個完整的家，我自然是要這麽做的。”

  薑嬤嬤深思了良久，讚同道：“這樣也好。俗話說，生身之恩大於人，養育之恩大於天。夫人和四爺收養一個孩子，總比什麽都沒有的強。以後年老了，身邊也能有人孝敬。不過，夫人還是要先和四爺商量過了再找為好。”

  瑾玉說：“他昨夜都明示過我想要孩子了，除了這個法子，我想不出其他的來了。嬤嬤先去外邊找吧，要偷偷的，找到了合適的人，我再親自去見一見，了解一下情況。若覺得一切都合適，我便去和四爺說。”

  吃過早點後，蘇瑾玉就帶上薑嬤嬤和雲舒去壽安堂給顧老夫人請安了。許氏和羅氏都在屋裏陪顧老夫人說話，顧成軒則坐在軟榻上玩耍，他隻有三歲，比顧彥榮矮了約莫半個頭，才剛剛開始學識字，見著人就哇嗚哇嗚的背三字經。還有一個穿著豆綠色挑線裙子的女孩子坐在羅氏的後麵低頭拿著繡棚做女紅。

  蘇瑾玉屈身向顧老夫人行了禮，又向兩位嫂嫂問了好，她們起身回禮時臉上雖都帶著笑，但眼底的冰冷瑾玉還是能看得出來的。

  羅氏問道：“四嫂嫂怎麽一個人過來請安？顧四爺呢？”

  蘇瑾玉應道：“四爺早上去官署了。”

  顧老夫人讓蘇瑾玉在自己身前坐下，和她說：“老四這家夥，平日沒日沒夜的處理公務慣了，突然要他在家閑幾天，他反而不習慣了。他今早走的時候還特意過來和我說，你不習慣早起，往後的晨昏定省就都免了吧，每逢初一和十五來一次就好了。 ”

  通常婆婆和兒媳說這樣關懷的話，兒媳定要先客氣一下以表孝心的，但瑾玉瞥見羅氏眼中的不悅，也不想客氣了，隻說道：“妾身謝過母親。”

  顧老夫人又叫嬤嬤去端了盞川貝雪梨水給她喝，笑著說道：“母親這兩天有些上火，這雪梨水是你三嫂一早做的，清爽可口，你嚐嚐。”

  蘇瑾玉淺笑著謝過顧老夫人和羅氏，接過馮嬤嬤遞過來的雪梨水時，無意間看見羅氏身後的姑娘抬頭看了她一眼，兩個人的視線對上後，那姑娘又立馬把頭低下了，好像做了什麽錯事一樣。瑾玉看見那姑娘柔弱的氣質，怯生生的模樣，很快就想起來，她應該是羅氏的第三個孩子，叫顧成嫻，和瑾玉一樣的年紀。

  瑾玉前世和顧彥寧分家後沒多久，就聽說羅氏為了給初入仕途的二兒子鋪路，把她嫁給了戶部一個年過五旬的官員做姨娘，出嫁那天還是哭著上轎的。可能是她的境況讓瑾玉想起了自己被迫嫁到顧家來的時候，後來瑾玉還特地去打聽過她在那個官員家裏的日子，卻得知她嫁過去沒多久就死在那官員的榻上了。

  羅氏覺得這事不光彩，會影響到兒子的前程，愣是死命捂著沒給女兒辦喪事。

  這會羅氏見蘇瑾玉的目光落在了顧成嫻的身上，就笑著說：“差點忘了給四嫂介紹了，這位是我閨女，嫻姐兒。”

  顧成嫻聽見母親的話，才放下繡棚起身給蘇瑾玉行了禮，叫了一聲：“嬸娘好。”

  蘇瑾玉心裏卻想著，羅氏哪裏是忘了，應該是巴不得自己沒有注意到顧成嫻吧，適才她進來的時候，那孩子都不敢站起來和她問好，昨日那麽多人來認親也沒見到她，可見平日裏羅氏對她管束頗多。

  瑾玉一麵想著，把手裏的梨子水給了雲舒，示意她拿給顧成嫻，笑著說：“我進來的時候便瞧見了，嫻姐兒的花繡的真好，喝盞梨子水休息一會吧。那位置光線不好，繡久了傷眼睛。”

  羅氏扯了扯嘴角，笑容卻沒那麽自然了，回頭瞥了顧成嫻一眼，說：“還不和你嬸娘道謝。”

  顧成嫻接過了梨子水，屈身和瑾玉說了聲：“謝謝嬸娘。”

  雖然女孩子說話大多都是溫溫柔柔的，但蘇瑾玉卻覺得，顧成嫻的聲音嬌得能滴出水來，像是刻意在捏著嗓子說話，不太像原本的聲音。也不知道是不是羅氏從小就要求她這樣說話，容易惹男人憐惜。

  顧成嫻喝了梨子水坐下去後又拿起了繡棚，顧老夫人卻開口道：“這孩子在這練了快一早上了，讓她回去歇會吧，刻苦是好事，但傷了眼睛就得不償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