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彥寧在？高臨大抵是以為，自己是過來聽課的吧。蘇瑾玉想到昨晚的事，正想拒絕，高臨便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她隻得硬著頭皮進去了。

  蘇瑾玉一走進書房內，那溫潤的讀書聲便戛然而止，她用餘光看見顧彥寧穿著官服坐在下首的位置，手裏捧著一本書，盡量讓自己目不斜視，不去看他，向坐在書案後的趙弈盈盈一拜。

  “臣女參見陛下。”

  趙弈看見她後眸光先是一亮，而後撇了舅舅一眼，表情又嚴肅起來，問道：“你過來做什麽？”

  蘇瑾玉保持著下跪的姿勢，道：“臣女有事想與陛下相商。”

  “起來吧。”趙弈偏頭對顧彥寧道：“舅舅，今日便先講到這吧，明日再繼續。”

  “是。”顧彥寧起身向趙弈行了退禮，朝蘇瑾玉走去，她忙低垂下了眼眸，退到一邊給他讓路。她看見那雙黑色官靴在經過她身邊時，停了一停，隨後快步出去了。

  趙弈屏退了左右的宮人，書房內忽然就隻剩下他們兩個了，蘇瑾玉站在原地許久，才聽趙弈道：“站著做什麽？過來坐吧。”

  他的聲音聽上去很冷，帶著壓迫感，讓蘇瑾玉覺得不大舒服，她走到太師椅上坐下，翕了翕唇，就見趙弈自顧自地拿起了麵前的書看著，刻意想裝出一副不在乎的樣子冷落她似的，她隻好把想說的話暫時咽了下去。

  真是幼稚得很，蘇瑾玉腹誹道，他若真的不在意，又怎麽會讓人提早籌備冊封大典，她昨晚想了一夜，算是想明白了，他雖不過十五歲，卻有著很多男人都有的通病，就是喜歡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魚和熊掌都想兼得。

  “陛下，臣女今日是來向陛下道歉的。”

  趙弈怔了怔，翻了一頁書，頭也不抬道，“你何錯之有？”

  “臣女昨夜讓陛下心生不悅，便是大錯。”

  趙弈冷哼一聲，道：“愚蠢婦人。”

  蘇瑾玉頓感心髒驟跌，移開了目光望向別處，靜默了許久，低聲道：“陛下說的是。”她若不夠愚蠢，怎麽會十五年都看不出來他何等品行？

  過了一會後，她察覺到趙弈放下書離開了座位，走到了她的麵前，凝視著她的眼中滿是無奈，他歎了口氣，道：“你還是沒有想明白，朕為何生氣。”

  蘇瑾玉當然知道，因為她和顧彥寧走的近，讓他覺得自己在挑戰他的皇威，他忍受不了。

  她想站起來回答趙弈，趙弈卻按住了她的肩膀讓她坐下說，他的潛意識中似乎很喜歡這種被她仰視的感覺。

  “昨夜遇見顧大人，實屬巧合，臣女也與陛下解釋過了，但陛下非但不信，還莫名其妙地和臣女賭氣，甚至想要提早籌備冊封大典。陛下是否曾想過，您對臣女，如若連這點信任都沒有，將來臣女如何為陛下管理後宮，又如何為天子女子作表率？您還不如直接把臣女換了了事，還省了一樁煩心事。”

  “你在胡說什麽？”他怎麽可能把她換了！

  趙弈直盯著她逼問，一焦急，還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他手勁很大，她的手腕很快傳來一陣疼痛，她扭動著想掙開，卻根本掙不開！

  “陛下！”

  蘇瑾玉怒了，這人怎麽這樣粗魯？冷著臉就罷了還過來抓她，簡直莫名其妙！

  趙弈叫她吼了一聲，才略微清醒過來鬆開了手，看見她手腕發紅，不免有些自責。“以後不許再說這樣的話。”

  蘇瑾玉揉了揉發疼的手腕，也不慫，抬起頭直直地看著他，反問道：“那陛下倒是說說，臣女哪句話說的不對了？”

  “朕以前竟從未發現你如此能言善辯。”

  蘇瑾玉低下頭不去看他。

  趙弈理了理煩亂的思緒，語重心長道：“朕不是不想相信你，朕隻是知道自己不比舅舅優秀，你多看他一眼，都會讓朕很沒有安全感......”

  話一說出口，趙弈都迷糊了，他們倆人從什麽時候開始都變成這樣了？小的時候，他們明明相處的很開心的......

  “這就是陛下想提早婚期的原因？”蘇瑾玉問道。

  趙弈總算瞧出了她今日來的目的，耐著性子，溫柔地摸了摸她的發，問道：“早一點嫁到宮中來陪朕，不好嗎？”

  他一個人住在這玄青殿，每天早上醒來麵對著一堆太監，晚上閉眼前也是一堆太監，甚是無趣。他都想好了，等她成了他的皇後，他一定好好對她，她和舅舅的那點小事，他都可以既往不咎。

  蘇瑾玉帶著審視的眼神看著他，忽然在他的眼中感覺到了原始野獸對獵物的占有欲，這莫名的令她不安，她忙偏頭躲開了他的手，淡淡道：“臣女懇請陛下，多留一些時間讓臣女在家中孝敬父母親。”

  “這事朕已經決定了，沒得商量。”趙弈收回手背在身後，轉身向書案後走去。她既然這樣不把他放在心上，他也不想再給她商量的機會。

  蘇瑾玉原以為，她與趙弈之間十五年的情份，在上一世他立葉靜宜為後之時就走到了盡頭，直到此時此刻她才明白，這才是盡頭。

  她緩了緩情緒，站起身向他行了退禮就離開了，剛踏出門檻，就聽見身後傳來書冊和筆架砸落在地的聲音，她身子一抖，繼續往殿外走去。

  守在殿門外的雲舒見到蘇瑾玉出來，上前低聲說道：“姑娘，四爺讓奴婢同您說，他在宮外的馬車上等您。”

  “不去。”蘇瑾玉想也不想就拒絕了，要是再讓父親或其他人瞧見，她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雲舒見姑娘態度堅決，也沒再說什麽。待到了宮外，蘇瑾玉站在馬車外，按捺不住朝周邊掃視了一圈，卻沒有見到顧彥寧的馬車，不免心生疑惑。她踩著車凳上了馬車，一掀開簾子，才發現裏麵坐了一個人，登時嚇了一跳。

  “四爺不聲不響的坐在裏頭，是故意想嚇唬我嗎？”

  顧彥寧無辜的反問道：“我不是交代你的丫鬟提前和你說過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