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瑾玉咬了下唇，看著他專注的表情，有些難為情，便將目光移向別處，不去看他。

  顧彥寧捧著她柔若無骨的手，用棉花清理掉血跡和汙漬，盡管他的動作已經十分輕柔了，但散上藥粉時，她還是疼得臉色發白，隻能死咬著牙關忍著。

  “就你這點力氣，也敢不管不顧地去追人，我要是晚來一步，你是不是還要把脖子往人刀口上送了？”

  蘇瑾玉從他話中聽出了些許諷刺的意味，心生不悅：“......當時情況緊急，我哪顧及得了那麽多。”

  “嘉柔醒了......”趙懷瑛忽然從裏頭掀開簾子，與蹲在蘇瑾玉身前的顧彥寧互相對視了一眼，頓了頓，又看向驟然起身的秦越。

  “郡主如何了？”

  趙懷瑛回道：“嘉柔無事了，就是受了不小驚嚇，你不便進去看她，先坐著吧，等殿下和王妃來了再說。”

  秦越應了聲好，肉眼可見的鬆了一大口氣，一屁股坐回去了。

  簾子放下後，蘇瑾玉回過頭，用審視的眼神，看向正在給自己纏繃帶的顧彥寧，秀眉微蹙。

  不對勁，不對勁......表姐竟然就這樣忽略掉她了，這可是破天荒頭一回！

  顧彥寧頭也未抬道：“你這樣看著我做什麽？”

  蘇瑾玉想了想，微微俯身，壓低了聲音，問道：“大人與我表姐，可曾有過什麽過節？”

  顧彥寧淡淡道：“她告訴你的？”

  “嗯。”蘇瑾玉點了點頭，一顆八卦的心蠢蠢欲動。

  “想知道？”

  “當然想。”

  顧彥寧在她手背上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用隻有他們兩個能聽得到的聲音說：“很多年前，你表姐想將我招入她府中做她的麵首，我沒有答應，她大概是記恨上我了。”

  蘇瑾玉倒吸一口氣，瞪圓了眼睛，驚訝得像半截木頭般愣愣地杵在凳子上，甚至沒察覺到顧彥寧仍握著她的手。

  其實表姐能做出這樣的事，一點兒也不奇怪，她雖看重樣貌但更偏愛有才情的男子，她府中最得她歡喜的麵首宋玦，便是在會試揭榜時挑中的。蘇瑾玉更意外的是，顧彥寧會如此坦誠地與她講這件事。

  “難怪呢......”蘇瑾玉喃喃道。

  她前世知道顧彥寧不行，就是從表姐的嘴裏聽來的，那時候她天真單純的以為，表姐之所以會知道，隻是消息靈通罷了，原來背地裏，還有這麽層緣由呀。

  “難怪什麽？”

  “啟稟大......”一個帶刀護衛大步走了進來，入目第一眼卻是自家大人單膝蹲在地上捧著一隻“豬蹄”，他愣了一瞬，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正猶豫著要不要走，顧彥寧便站起身來，整理了一下衣擺，道：“什麽事？”

  護衛瞧見了坐在角落裏的秦越，思考再三，還是走上前在大人耳邊低語。

  蘇瑾玉不悅地皺起眉頭，顧彥寧聽完匯報後簡單交代了幾句，就讓護衛下去了。

  “大人，出什麽事了？”

  顧彥寧回過身正想告訴她，見她好奇地仰著小腦袋很累的樣子，想了想，還是蹲下了身，說道：“有暗衛說，郡主落水前，在玉石帶橋附近看見周家公子了。”

  “先前和郡主議過親的那個周荀？”

  顧彥寧點了點頭，說：“郡主落水時鬧出那麽大動靜，附近賞燈的人都去湊熱鬧了，要不是周荀偷偷摸摸的往反方向走，暗衛倒真沒那麽容易注意到他。”

  “如若真是他指使的，他定是想訛婚，太無恥了！”蘇瑾玉氣急。

  若不是周荀沒料到秦越在場，或秦越晚跳下去一步，被他搶先了，他的計謀就得逞了。

  想到這些，蘇瑾玉真是無比慶幸當初開口勸阻了嘉柔與周荀定婚，能做出如此惡劣行徑之人，婚後怎麽會對嘉柔好呢。

  “這件事，還是待大理寺審問清楚後再告訴郡主比較妥當。你先進去看看她吧。”

  蘇瑾玉起身走到簾子外，秦越立馬站起了身，鄭重其事道：“蘇姑娘，在下有話想對郡主說，你能否代為傳達？”

  屋裏沒有燒火盆，他全身上下都濕透了，冷得微微發抖，蘇瑾玉溫聲道：“秦大人，天氣寒冷，您還是先回去換身衣服吧，免得生病了。郡主也是剛醒過來，有什麽話，您明日再到王府上，親自與她說。”

  她掀簾走進裏間，看見趙嘉柔屈膝坐在簡易的軟榻上與趙懷瑛說話，見她進來，焦急地問道：“秦越可還在外頭？”

  蘇瑾玉在榻邊坐下，道：“我剛剛讓他回去了。”

  “你叫他回去做什麽？”

  趙嘉柔一臉失落，濕漉漉的發絲耷拉在腦門前，蘇瑾玉抬手把幾縷濕發撩至她的耳後，說：“急什麽，他明日便會去府上找你的。”

  不管秦越最終決定怎麽麵對這件事，蘇瑾玉覺得，都不應該由她來轉達。

  趙嘉柔嘻嘻一笑，害羞地把頭埋進雙膝間。

  ......

  怡王和王妃過來接趙嘉柔回府時，蘇瑾玉才發現父親也來了。

  “又是他救了你？”

  龜速行駛的馬車上，蘇瑾玉疲憊地靠在父親肩頭，打了個小小的哈欠，點了點頭。

  這下好了，蘇桓心想，他又欠了顧彥寧一個條件。

  度過一個驚險的夜晚，蘇瑾玉回到浮桐院後舒舒服服的泡了一個熱水澡，一閉上眼，腦海中竟都是顧彥寧的身影。他的溫柔的話語，堅實的懷抱，還有淡然的坦誠。

  許是蘇瑾玉上輩子受到那麽多人的欺騙，她的心底深處惡極了謊言，甚至在重生的這些日子，也慢慢地學會戴著麵具生存，說什麽做什麽之前都是再三思量，所以他的真誠對她而言，就顯得難得的可貴。

  蘇瑾玉把手掌攤開放到水麵下，潑了自己的一臉水，隨後晃了晃腦袋就讓小芙進來服侍她更衣了。

  出了淨室後，蘇瑾玉就看見妝台上放著一盞精致的蓮花燈，意外的驚喜。“這是誰送來的？”

  雲舒道：“是顧大人叫人送來給姑娘的呢。”

  顧彥寧送的？

  蘇瑾玉呆愣了一瞬，嘴角就溢出一抹淺笑，捧著這盞荷花燈，越來越愛不釋手，忽然覺得那盞被打碎的兔兒燈也沒那麽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