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頭看她，淡淡地道：“這本就是送給你的，何來歸還一說？”

  蘇瑾玉搖了搖頭：“那次是您鑽了空子。”

  顧彥寧偏過頭看著雕花窗扇，不說話了。

  蘇瑾玉觀察著他的神色，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好像前世他就總是這樣，令她捉摸不透，一頭霧水。她隻好朝他福了福身子，道：“先告辭了。”

  她慢步走出包廂，一合上門，登時就鬆了一大口氣，下樓的腳步都輕快了許多。

  經過今日的談話，最讓蘇瑾玉安心的便是知曉顧彥寧不會成為她的敵人，否則，他知曉那麽多前塵舊事，要阻止她做什麽，簡直輕而易舉。

  ......

  蘇瑾玉出了茶樓上了馬車，屁股剛坐穩，車簾就被掀開了。

  “適才過來時乘的馬車被手下的人帶走了，我正想去找你父親談事，可否行個方便？”

  蘇瑾玉在簾子掀開，看到顧彥寧那張臉的那一刻，渾身就僵硬住了，直到他說明了來意，才微微放鬆了些。

  她張了張嘴，正想說她還是個未出閣的姑娘，讓外人瞧見了不好，顧彥寧就彎腰鑽進了車廂裏，說道：“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

  什麽玩意？！

  她是還沒來得及說好嗎？他急什麽？！

  顧彥寧自覺坐在了靠外的位置，將兩人的距離拉到了最遠，可這畢竟是在狹小的車廂裏，再遠，也連對方的呼吸聲都能聽到。

  蘇瑾玉內心有點奔潰，眼睛不敢亂看了，坐姿也拘謹了起來。其實比起上一世傷害過她的人，她更怕麵對的人是顧彥寧，但她自己也想不清楚為什麽......

  馬車駛動後，蘇瑾玉的餘光瞥見顧彥寧開始閉目養神，這便放下心來，他真的隻是來搭車而已，不是要和她說什麽話。

  他閉上了眼，蘇瑾玉那該死的好奇心就上來了，忍不住偷摸摸地打量他，從頭掃視到腳，最後落在他手上轉動的那一串紫檀木佛珠上。

  他什麽時候開始禮佛了？

  蘇瑾玉記得，先前家中並未曾設有佛堂。而且，像他這樣的權臣，要坐到他如今的位置，如何能完全準守佛門那些清規戒律呢？

  所以她覺得，說信佛隻是個幌子罷了。

  到了蘇府後，顧彥寧先下了馬車，蘇瑾玉特意等了一會才下去，低著頭在他後麵緩步走著，和他遠遠隔了一段路。

  他剛跨進垂花門，蘇瑾玉就聽見前頭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舅舅。”

  蘇瑾玉抬起頭，就見趙弈穿過遊廊而來，身後還跟著花枝招展的葉靜宜。她甫一俯身同趙弈行過禮，便聽葉靜宜問道：“姐姐同顧大人去哪了？讓陛下和妹妹好等。”

  蘇瑾玉眸光微暗，她這話，就直接肯定了自己是和顧彥寧一道從外麵回來的。

  她不在乎為何葉靜宜會總是與趙弈出現在一塊，也不想去過問，卻不能讓葉靜宜有機會給自己扣帽子，遂解釋道：“我一人在府裏待的悶，上街走走，回來的時候恰巧在府外碰見顧大人來找父親，便一同進來了。”當著當事人的麵撒謊，蘇瑾玉到底是有幾分心虛，不由偷眼去看顧彥寧的反應，所幸他臉上的表情沒有什麽變化，平靜無瀾。

  “舅舅既然還有事情要談，便先去吧。”趙弈一向很尊敬他的舅舅，甚至準許他非正式場合可以不用行君臣之禮。隻是他有好幾日沒見著阿瑾了，急著同她說話，有長輩在場，總歸是放不開。

  顧彥寧俯身拱手行了退禮，轉身離開了。

  趙弈上前走近了些，正想說話，葉靜宜便湊上來說道：“姐姐，過幾日有一場冬獵，陛下讓宮裏的繡娘給姐姐做了一套騎裝，可好看了，原以為姐姐不在，就先放屋裏了，姐姐可想去試試？若不合身，讓繡娘再改。”

  趙弈一聽見葉靜宜說話就皺起了眉頭，明明是他和阿瑾之間的事，都讓她一個人說完了，聒噪死了。“衣服一會再試也是一樣的，急什麽？”

  葉靜宜“哦”了一聲，抿著唇不說話了。

  蘇瑾玉哪能瞧不出葉靜宜存的什麽心思，淡淡道：“臣女前陣子才墜了馬，雖說身體已無恙，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短時間內，臣女是不敢再隨意騎馬了，更別說馬上狩獵了。陛下的好意，臣女心領了。”

  葉靜宜聞言，眼睛一下就亮了。

  “這有何要緊的，”趙弈想盡力安慰她，“你若是怕，朕帶著你騎就是了。朕最近，一直在隨曹將軍練習馬術和箭術，絕不會讓你像上次那樣出事的。”

  葉靜宜按捺不住了，笑著說：“陛下說的是，姐姐若是怕，妹妹也可以保護姐姐。”

  趙弈扭過頭看了葉靜宜一眼，嚴肅道：“朕想單獨同你姐姐說會話，你先回去吧。”

  這話一出，蘇瑾玉和葉靜宜皆是一愣。蘇瑾玉有些看不清趙弈的態度了，葉靜宜雖說不樂意，但也沒說什麽，行了禮離開了。

  眼見四下無人，趙弈又往前湊了一些，兩人之間就隻剩下一步之遙，他都能聞見她身上淡淡的山茶花香。

  他喜歡她溫婉恬靜的樣子，乖巧懂事，不吵不鬧，他覺得，女人就該這樣。如果，話能再多一些，麵對他的時候能再熱情一些就更好了。

  蘇瑾玉竭力克製住想後退的欲望，輕聲道：“陛下，冬獵的時候，臣女去湊湊熱鬧便好了，騎馬的話，就算了吧......”

  她並非全然是因為不想同趙弈待在一起才拒絕，她的確從那次墜馬後，就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陰影，此後一年多的生命裏，再沒上過馬背了。

  趙弈不高興，卻也不想強迫她，應道：“好吧。朕今早在書房同靜宜臨摹舅舅的畫作，忽然十分想念兒時我們三個人在一起讀書的時光，你若是在家中待的悶，便常進宮陪朕讀書作畫。舅舅的課講的很好，雖都是些治國之道，但你若感興趣，也可以來聽聽。”

  去聽顧彥寧講課？蘇瑾玉覺得，還是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