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素惜見花翎吃飽, 將剩下的肉幹收起，抬頭便見一名弟子走了過來。

  “淩溪長老。”

  來人正是溯洄峰敬明長老的大弟子賀溫瑜。他向著程素惜躬身行了個禮，道：“弟子的家就在這附近的城鎮，已有十數年沒回去, 懇請您給我幾天時間探親, 我定會在秘境開啟前回來。”

  一旦踏上修行這條路, 親緣關係就會變得極其寡淡。畢竟修行無歲月, 修真者一個閉關，少則數月, 多則數年、數十年, 彈指一揮間，親人便已老去。

  程素惜並無血脈親人，不過也並非不近人情，於是應允道：“速去速回。”

  “多謝淩溪長老。”賀溫瑜謝道。

  “師兄, 我也想去你家裏，也帶上我吧！”

  這時，一個女子嬌俏的聲音從他身後響起。

  賀溫瑜轉身看向來人，露出溫和又無奈的表情, “漪晴師妹, 這不是平時曆練遊玩，不要任性。”

  常漪晴不滿地皺了皺鼻子，對著程素惜道：“淩溪長老, 反正離秘境開啟的時間還早，我就和師兄去幾天而已, 你就答應吧！”

  程素惜低頭在一臉看熱鬧的某團子腦門上彈了一下, 淡淡道：“不行。”

  花翎眼見著那女弟子臉上的表情扭曲了一下, 連忙把頭埋進了飼主的手心。

  ——太醜了, 我要自閉。

  賀溫瑜有些頭痛，這個師妹平時被師傅嬌慣得厲害，在溯洄峰上人人都得遷就於她。且不說淩溪長老與溯洄峰的恩怨，就此事而言，也是師妹態度不敬，言辭過於魯莽。

  見常漪晴還準備和程素惜理論，賀溫瑜連忙拉住她，“師妹，我一人奔波足以，你還是跟著大家一起吧！”

  說罷，就硬生生地把人拽走了。

  花翎在心裏和程素惜吐槽：“戀愛腦真可怕。”

  那個叫“漪晴”的女弟子，眼睛都快黏在她口中的“師兄”身上了，心裏想的什麽昭然若揭。

  程素惜已經習慣了自家小肥啾時不時冒出來的奇怪詞語，猜想可能是來自血脈傳承。她揪了揪在她眼前一翹一翹的尾羽，告誡道：“離溯洄峰的人遠點。”

  花翎撲騰翅膀從飼主左側飛到右側，避開了那隻揪著自己尾巴的手，在心裏哼哼，“我就一根翎羽，再揪就禿了。”

  程素惜見小家夥氣鼓鼓的模樣，心裏好笑，卻還是恐嚇道：“若是被溯洄峰的人抓去，別說尾巴，你身上的羽毛都得叫人拔幹淨了。”

  花翎被嚇了一跳，“不至於吧……好歹我也是個神獸。”

  “剛才那名女弟子，叫常漪晴，是敬明長老的外甥女，”程素惜緩緩道：“死在她手上的靈獸不下數十隻，你可知它們是怎麽死的？”

  能被稱之為“靈獸”的，都是被馴化好的妖獸。它們有的會成為修士的坐騎，有的被收作靈寵，最特殊的就像花翎這般，與修士簽下本命契約，成為這世間關係最親密的夥伴。

  花翎察覺到了程素惜這句話背後的血腥，頓時覺得不寒而栗。

  見自己的目的達到，程素惜雙手合攏，將毛茸茸的一小團罩在裏麵，隻露出花翎的一隻小腦袋。

  “現在你我命運與共，萬不得任性妄為。”

  “啾！”

  花翎心累，不想說話，隻想“啾啾”。

  ……

  第二日，賀溫瑜向程素惜請辭後離開，程素惜帶著其餘弟子準備繼續趕路。

  眾人剛拔出飛劍，忽聽不遠處傳來求救的聲音。

  程素惜將神識放出，片刻後吩咐道：“眾弟子原地待命，雲瀾，與我去前麵看看。”

  “是，峰主大人。”

  兩人趕至求救聲音來源之處，便見四、五名修士正被一名金丹期蒼狼追趕。

  “前輩！救命啊！！”

  其中一人眼尖地看到程素惜和雲瀾，連忙大聲呼喊。

  程素惜從空中俯視幾人，見他們衣著相似，應是來自同一門派。其中修為最高的一人隻有金丹初期，還因為受了重傷，難以發揮實力，怪不得會被一隻金丹期妖獸弄得狼狽不堪。

  “雲瀾。”程素惜喚道。

  “是，”雲瀾領命上前，手中長劍一揮，一道凜冽的劍光便逼退了蒼狼。

  那幾名修士得到喘息的機會，連忙互相攙扶躲到雲瀾身後。

  隻見那蒼狼麵露猙獰，森白的利齒間有腥臭的涎液滴落，兩隻眼睛裏透露著貪婪和凶狠，還有被人打斷捕食的不悅。

  金丹期的普通妖獸，已經有了基本的智慧。它能感受到雲瀾不好惹，但卻不願意放棄馬上要到手的獵物。

  它踟躇地來回踱步，像是要找機會突破雲瀾的防線。

  程素惜按住有些躍躍欲試的某團子，輕斥道：“好好看著，不要亂動。”

  “啾！”花翎失望地扇了扇翅膀，她還想去幫雲瀾一把。

  程素惜心下無奈，這小家夥個頭還沒有人家蒼狼一個爪子大，膽子倒是肥得很。

  雲瀾的修為是金丹後期，比蒼狼的實力略高上一籌，也算是勢均力敵。

  那蒼狼猶豫許久，終是理智占了上風，戒備地看了一眼程素惜的方向，轉身向遠處跑去。

  雲瀾收回長劍，走回程素惜身側。

  那幾名修士連忙上前道謝：“多謝兩位前輩救命之恩。”

  雲瀾在程素惜的示意下，詢問道：“各位道友，此行是去哪裏？怎會遇上蒼狼？”

  其中那名金丹期修士道：“我們是飛煙宗的弟子，此次本是去參加滄瀾秘境的，不料那些門派竟然在秘境外打了起來，我們修為低微，不願卷入爭鬥，便準備回去了。途中不知怎地，這蒼狼突然攻擊我們，幸好遇見兩位前輩，這才撿回小命。”

  雲瀾聞言眉峰一簇，“那些門派為何會打起來？”

  金丹期修士歎了一聲，“本來我等小門小派根本不期望能得到進入秘境的機會，但此次聯盟放出話來，他們從大宗門手中奪得了名額，隻要參加的門派都機會可以分得。”

  花翎聞言嗤笑一聲，這種鬼話也有人信？

  “然而，如今秘境即將開啟，聯盟卻說名額已經定了下來，要趕我們這些小門派離開。這番做法，與大宗門又有何異？有人不滿，自然便打了起來。”

  雲瀾笑了笑，“名額有限，自然是實力強盛者得之。無論是大宗門，還是你口中的聯盟，皆是如此。”

  修真界的法則就是這麽殘酷，弱者沒有資格要求公平。

  金丹期修士臉色頓時難看起來，悻悻地帶著幾名同門離開。

  等到他們走得遠了一些，雲瀾擔憂道：“秘境還沒開啟，便已經亂了起來。不知秘境開啟後，會是什麽情況。”

  “無需自擾，到時見機行事即可，”程素惜從容道。

  花翎對著雲瀾“啾啾”了兩聲，還有她這個金手指在呢！

  ……

  又行了十多日，終於到了滄瀾秘境所在的禾雲山脈腳下。

  一路上已經看到不少門派安營紮寨，程素惜看向山頂的位置，道：“我們上去。”

  來到山頂，修士明顯變多起來，但奇怪的是，他們默契地分成兩邊，一部分在西側，另一部分在東側。

  “是乾元宗的各位道友來了，我們北側的位置還空著，快請在這邊休息吧！”

  一道爽朗的聲音響起，程素惜聞言看去，是個認識的熟人，蒼雲宗的何舫長老，一名合體期修士。

  “多謝，”程素惜道謝後，便讓弟子們去布置住處。

  何舫長老非常熱情，叫門下的弟子也去幫忙，然後對程素惜道：“你們來的晚不知道，此次秘境有仙器出世的消息已經傳了出去，不僅那些小門派來湊熱鬧，許多散修也過來爭搶名額。好在他們還不敢和我們大宗門對上，都去了那邊。”

  他指了指了西側那邊的隊伍。

  程素惜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發現那邊比起東側要看起來混亂許多。甚至還有修士當眾便打了起來，掀起周圍幾個帳篷的屋頂，引得那帳篷的主人也跟著加入了混戰，轉眼間就打成了一片。

  何舫長老見狀，語氣不屑道：“那個所謂的聯盟，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

  程素惜轉過頭，看向何舫長老身後沉默的白麵中年男人。她看不出對方修為，猜想對方應該就是蒼元宗新招攬的渡劫期高手。

  何舫長老也察覺到了程素惜的視線，笑道：“淩溪長老，給你引薦一下，這位是我們蒼雲宗的耿長老。”

  耿長老麵無表情地向著程素惜點了點頭，看起來性格非常孤傲。

  程素惜在這個耿長老身上感覺到了一股陰鬱之氣，蹙了蹙眉，與何舫長老寒暄了幾句，便轉身離開。

  花翎在她肩膀上“啾”了一聲，“我不喜歡剛才那個耿長老。”

  程素惜感歎於花翎身為神獸的直覺，側頭問道：“為何不喜歡？”

  花翎用翅膀撓了撓腦袋，道：“總有種不太幹淨的感覺。”

  修士以靈氣作為修煉的根基，因而氣息都比較純淨。而那個耿長老，卻給人一種氣息很渾濁的感覺。

  程素惜淡淡道：“你說的沒錯，他很可能是名邪修。”

  花翎聞言驚道：“他如果是邪修，蒼元宗怎麽會招攬他做長老？”

  “為了仙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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