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夜訪

  鄭源親打了個哆嗦，從胡思亂想中回過神來，看著那呆呆站在自己身後，壓根就沒有聽見自己命令的親隨吼道：“愣著幹什麽！沒聽見我說什麽嗎？快，讓我們的人撤退！”

  “主，主帥……我們的人，撤不了了。”

  鄭源親一呆，他回過頭去，就看到那遠處城牆之下，跪了烏壓壓一片。

  他眼前一黑，頓時暈了過去。

  漫長的夜晚，對於長途奔襲的人來說，是最難熬的。

  明明是跟在敵人身後撿戰功的輕鬆事情，卻還是讓鄭梉覺得疲憊不堪。

  那八十頭戰象的戰鬥力，實在是太過恐怖了。

  整個南越方麵，似乎徹底被對方生生的打穿了！

  他們沒有占領一個城市，沒有搗毀一個村莊，更沒有進行什麽樣的屠殺和逼迫。就是一個城市接著一個城市的打了下去，利用著高射程的簡易山炮和簡易重機槍，將所有擋在麵前的敵人一一碾碎。收攏占領這樣的事情，自有跟在後麵的鄭梉去做。

  老實說，最開始的時候，鄭梉做的是很開心的。不費一兵一卒，就將打了幾十年的老對手徹底打趴下了。對方辛辛苦苦經營的村莊城市，如今也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甚至說不定，整個南越之地，都會被自己徹底吞並占領，他鄭梉到時候，就做到了祖輩們奮鬥了幾十年都沒能實現的目標——消滅阮氏，一統越南！

  到那個時候，自己幹脆就廢掉那傀儡皇帝，直接自立為王，讓鄭氏成為真正的越南之主！

  然後，修生養息，勵精圖治，學那文景之治，爭取利用一兩代的時間，將整個越南的實力提上一個台階！

  如果到了那個時候，自己還有時間的話，就率軍西進柬埔寨，收了群龍無首的吳哥國，再一統暹羅！

  再之後，南掌國，東籲王朝，文萊，呂宋……甚至是大明！

  不，那個時候，大明那片土地，應該也已經不屬於大明了。而應該是來自北方建州衛那邊的八旗滿人！

  也不知那些八旗滿人，到底好不好對付。

  鄭梉盯著眼前的地圖，手中握著的是一份有關那八十頭戰象的簡略資料。

  八十頭戰象，進軍南越不過十三天，就已經差不多要將整個南越之地打穿了！

  而這些人，竟然一個傷亡都沒有出現。

  除了有一頭的大象因為貪吃吃壞了肚子，在樹林裏拉了兩天兩夜導致整個大象脫水虛脫之外，沒有一個人員傷亡！

  哦，他們的彈藥可能也快用完了。所以最近這幾天，他們已經開始用冷兵器和敵人戰鬥了，也正是如此，才給了鄭梉大軍，跟上對方步伐的機會。

  而阮氏所掌握的南越地帶，如今僅僅剩下不過一個半省的地盤了！阮福瀕更是帶著阮氏族人，逃到了南越最難的城市裏！

  幾十年的辛苦謀劃，如今終於是要實現了嗎！

  鄭梉疲倦的捏了捏鼻梁，心中半喜半憂。

  喜的是終於得償夙願，將叛徒阮氏斬盡殺絕。憂的卻是，到時候該如何送走那批不速之客——背後可能站著大明國的八十頭戰象戰隊！

  “請神容易送神難，那八十頭戰象，戰力可不容小覷啊！”拍著手，鄭梉憂心忡忡的自言自語道。

  便在這時，營帳之外有士兵匆匆跑了進來，臉色古怪地對鄭梉匯報道：

  “主帥，阮氏……來人了。”

  鄭梉神情一頓，將信將疑地看著屬下親兵：“阮氏？”

  “是的。這是對方的信物。”那親兵不敢怠慢，忙將手中的一枚玉製虎符呈了上來。

  鄭梉接過那虎符，翠綠中帶著點乳白的色澤，光滑無比，入手溫潤，雕刻其實並不精美，隻能粗略看出老虎的外形。隻在老虎的額頭處，有一個小小的紅色刻字，上書一個阮字。

  作為幾十年老對手的鄭梉，自然對著虎符無比熟悉——這正是阮氏當年奉鄭氏家主之命，掛帥南越時候的領軍虎符。

  “帶他進來！”鄭梉一揮手，肅聲說道。

  隱約間，鄭梉已經猜到了來人的目的，甚至於，連來人的身份，他都已經有了點點猜測。

  “是！”親衛領命而去，不多時，便將一人帶了進來。

  時值黑夜，來人竟然披著一件黑色的鬥篷，麵上還帶著一副麵罩，整個人神神秘秘的，顯得無比詭異。

  “阮福瀕，我不得不佩服你的膽量！”隻看了對方一眼，鄭梉就忍不住獰笑起來。

  營帳之外，立刻就有士兵緊張的衝了進來，卻被鄭梉一揮手，將親兵打發了出去：

  “滾出去！沒有我的命令，不需任何人進來！”

  “可是，主帥……”兩個親兵一臉緊張地看著那鬥篷人，不敢輕易離開。

  鄭梉一皺眉，不怒自威道：“怎麽？把我的話當耳旁風了？”

  “屬下不敢！”兩個親兵彼此對視一眼，這才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嗬嗬，清都王果然一代雄主，老當益壯，神勇蓋世，阮福瀕佩服。”等到營帳裏隻有兩個人之後，來人才笑著掀掉兜帽，緩緩摘下了頭上戴著的麵罩，露出一張略顯蒼老的麵孔來。

  鄭梉皺眉看著阮福瀕，冷笑道：“你正值壯年，怎地看起來竟是比老子我還要老。”

  阮福瀕今年才三十九歲，正是一個男人人生中最巔峰的時候，鄭梉曾經和對方隔著一片山崖而望，自然是認得阮福瀕的。

  但眼前的阮福瀕卻仿佛蒼老了二十歲一樣，麵容憔悴，頭發花白，身材雖然還很高大，但整個人都透露著一股沉沉暮氣，全無以往的銳氣豪氣。

  而反觀鄭梉，雖然臉上有了些許的皺紋，但身材健碩而高大，渾身上下都充滿了力量，如果不是熟知他的底細，一定沒有人能想到，這會是一個已經七十多歲的老人。而隻會當他是五十歲。

  清都王鄭梉。

  廣南王阮福瀕。

  兩個掌控了整個南北越紛爭曆史的人物，人生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麵對麵。

  “沒想到，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和你見麵。”

  阮福瀕看著鄭梉，“不得不承認，老王爺您這一手禍水南引，用的很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