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節來臨，與眾將士歡聚。再回到住所，便覺清寒。孟子吟隨李多祚往薊州去了，陳玄禮和姚彝隨豆盧野再使契丹還未歸來。

  ??這些都是他們自請去的，寧塵便未阻攔。他想來，隨軍曆練是能夠學到很多東西的，雖說都有危險，但這樣的機會不多，能夠去，總歸是一件好事。三寶四寶也早被寧塵派往洛陽了，帶去了自己安虞的消息，所以這住所清冷了些。

  ??雖依舊有送節禮的，有相邀飲宴的，但寧塵總提不起興致。唯豆盧老頭相邀，寧塵才去了一兩次。最後老頭轉贈寧塵兩個美姬，寧塵也都轉贈了。這個年節是孤寂的，但寧塵並不覺得無聊。一如初見，寧塵和王詩雲對坐，寧塵忙碌著手頭的事情，王詩雲從旁輔助。她的見解依舊是獨特的，總能幫到寧塵。

  ??元夕這日，一早於庭中相遇，王詩雲盈盈下拜言“上元安康”

  ??寧塵回禮言“上元安康”

  ??兩人相視一笑，幾年前兩人初相識時就是在這一日的夜裏，是兩人都想起了這個，方相視而笑。至鏡水和慕靈服侍寧塵換上新衣，那是王詩雲親手做的，寧塵倍覺溫暖。夜，王詩雲相邀寧塵觀燈。

  ??這幽州城比寧塵想像的要雄偉繁華一些，城中建築雖老舊低矮，但城廣道寬。雖鮮有華衣豔服者，但人潮擁擠，百業雲集，一派生活氣息。或是局勢緊張，或是這北地習俗並不深固，燈節並沒有寧塵想像中的熱鬧繁華。雖沒有幾層樓閣般的大燈，但彩燈還是隨處可見的。為王詩雲買來酸梨，又見有燈謎，二人湊上前去。

  ??此設燈謎，連中三題便可獲花燈一盞，寧塵瞧王詩雲很有興趣，便伴她去取高掛的香包。取出是疊起的紙箋，內打一物，乃是屏風，二人一眼便瞧了出來，同時說出了口。再取一個，有謎麵“天上碧桃和露種，日邊紅杏倚雲栽”，打一花名，寧塵還在思索，王詩雲瞧過來恬然一笑言“莫不是要難住三郎了？”

  ??寧塵揚眉一笑道“看來詩雲妹妹已經猜出來了”，第三謎隻單一核字，猜孟子，論語各一句。當王詩雲還在躊躇時，寧塵開口“果在外”，王詩雲抬眼已明餘下一句。去設謎人處換來花燈，王詩雲讓寧塵挑選一個，寧塵在掛滿花燈的竹架上翻找再三，為王詩雲取來一盞獸燈，似鹿非鹿，似馬非馬。寧塵稱其為獨角獸，二人夜遊觀燈，一路歡笑。

  ??或是受契丹文化熏染，十六放偷日在此地盛行，王詩雲早早起來，帶著兩個小婢整理了庭院又忙活著收拾好年節時契丹和奚人送來的節禮，最後又置銀錢於庭軒上方才放心。寧塵原以為不會有人拿的，當真有人取走了銀錢，王詩雲又領著小婢往豆盧欽望的院子轉了一圈，取回來一粒東珠，因這有祝福寓意，王詩雲玩得很開心，寧塵也不勝歡喜。

  ??十八這日，往扶餘故地同高句麗和談的豆盧野傳回消息，消息不關和談的事，但寧塵很感興趣。在安西時，曾有西府軍被雇傭來殺寧塵，後來他們的餘部逃亡漠北，在途中曾有被安西鐵軍生擒者，他們招供出他們的首領為薩摩耶，也隻有薩摩耶知道雇主是誰。

  ??如今豆盧野傳回的消息是，薩摩耶帶領餘部逃亡漠北後被突厥人雇傭，但後來突厥人部族吞並，他們又被趕了出來，如今他們已越過契丹人的領地，往燕山去了。隻要抓到薩摩耶，就能知道幕後主使是誰，這樣的機會寧塵哪能放過。十九日一早，寧塵便兵發燕山。

  ??二百餘騎，輕裝潛行，由桃穀山往密雲，經北口手捉城，入燕山腹地。今，平岡道，盧龍道，無終道，渤海道都被高句麗大軍占領，所以寧塵一行不得不繞道深山。

  ??據豆盧野傳回的消息，薩摩耶餘部已成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他之所以逃回燕山，是因為他出生於此。兜兜轉轉，在燕山腹地行進了六日，途徑一個村莊，第八日時，向導言前方便是落鷹穀了。

  ??站在山隘上瞧著下方高寨，寧塵恍惚於身處何處，身後向導言“這裏偏離大道，但每逢戰時常有潰軍借道，又常有響馬襲擾，所以燕山村落，多設高寨”

  ??宇文伽幾人還在商議如何攻破寨堡時，就聽得下方寨堡喊殺聲起，寧塵凝眉，看著源源不斷往寨堡攻來的人癡癡言“兩寨火並？”

  ??宇文伽詢問寧塵的意思，寧塵歎息一聲言“等他們打完了吧”

  ??“就害怕薩摩耶被他們打死了”李和桂擔憂言。

  ??“無妨，總比死傷將士們性命的好”寧塵歎息一聲，而後轉頭命令道“命全軍休整，隨時待命”

  ??戰鬥持續到入夜，正在磨著刀的寧塵被湯閱喚道“少將軍，時候到了”

  ??擦了擦手中刀，那是在安西戰鬥中，寧塵從隴右懷安軍火長劉季手中取來的，他是為救自己而死的，寧塵始終牢記，即使這把障刀已經破舊，寧塵卻依舊掛佩。

  ??下令出軍，宇文伽帥一隊先行，他的任務是攻取火並的另一方寨堡。隘口的箭樓警示台很快被攻下，甚至他們未能發出一發火箭，未能敲響一下銅鑼。

  ??兩條火龍在山穀間蔓延，寨門早已被攻破，全軍毫無阻礙。寧塵的命令是盡量活捉，投降不殺。

  ??但顯然，鮮有棄械投降者，所以天授軍士一路衝殺。約三刻時間，戰鬥結束。並未找到薩摩耶，再將老幼婦兒集於寨中空曠處，寧塵問詢薩摩耶去向，卻毫無收獲，原是語言不通，就連向導也聽不懂這些人說的話。

  ??當火長宋陸歸來，他還帶回了一個人，竟是西府軍之人，為求生機，其人開口道“別殺我，別殺我，我什麽都知道，我什麽都說……”

  ??難得聽到漢話，寧塵問“你知道我們是誰？”

  ??那人畏畏縮縮言“頓多城時，我也在……”

  ??寧塵一揚手中刀，那白麵小生跪倒求饒，寧塵再問“你叫什麽？薩摩耶呢？”

  ??“小人格爾寇，領主去…去攻打…攻打……黑牙寨了”一邊叩頭，這叫格爾寇的精瘦小生答。

  ??“黑牙寨？到底怎麽回事？給我說清楚點……”寧塵將其拎起來，拉到石台處詢問道。

  ??“他們…他們都是…扶餘亡族，不不……是勿吉人，被扶餘人壓迫，南逃於……”

  ??“說重點…”寧塵極不耐煩言。

  ??“哦哦……此地名喚…喚…九頭壟，有三處險障，有三個寨堡。這個是…是薩摩氏的馬兒寨，那邊的是如氏的白鹿寨，還有一個是那邊，就是黑牙寨了……”，寧塵實在沒耐心了，啪啪啪拍著他的頭催促道“說重點，再說不到點子上……”

  ??“唯唯…黑牙寨是烏氏的，烏氏索離有女九人，哦哦……索離就是國王…不不……族長……”，寧塵氣得不想再言語了，一抬手，賜名上前，對著格爾寇就是一頓暴揍。

  ??“為了搶女人，他們我打你，你打我……”哭兮兮的格爾寇言。

  ??“早這樣說不就好了，那現在什麽情況？”寧塵和顏悅色起來。

  ??“我們去打黑牙了，黑牙在打白鹿寨，白鹿又來打我們……我是被領主派去白鹿打探消息的，如今馬兒，白鹿盡在軍爺手中，黑牙還不清楚什麽情況……”格爾寇捂著臉生怕再次被打。

  ??逡巡幾步，寧塵喚來宋陸言“通知宇文旅帥，分一隊人看守俘虜，餘者和我合軍攻打黑牙寨”

  ??宋陸去了，寧塵開始部署，留下李和桂帶隊看守，自己則率五十餘眾往黑牙寨去。這黑牙寨所處要比馬兒寨高一些，也更險要一些。至黑牙寨下，便聽得山上喊殺聲，看到那瑩瑩火光。越靠近山隘處，喊殺聲越大，寧塵命全軍滅掉火把，潛行靠近。

  ??於隘口外等了約兩刻時候，宇文伽帶隊趕到，亦為五十人左右。又待了兩刻，派去隘口打探的軍士來報，裏麵戰鬥差不多結束了。寧塵方令全軍攻寨，拎著格爾寇往前行，寧塵調侃道“西府軍不都是亡命徒嗎？你怎麽？”

  ??“小人是被迫的，領主搶了我姐姐……”格爾寇委屈言。

  ??“所以你是關係戶咯，才這麽慫？”寧塵感慨言。

  ??格爾寇似有疑惑，木呆呆而後諂媚言“軍爺，不，將軍，將軍若不嫌棄，我姐姐可以服侍將軍…她……”

  ??寧塵一腳把他踢倒地上，再一示意，賜名將其拖到一旁，而後又是慘叫聲起，寧塵搖搖頭歎息一聲“什麽玩意兒！”

  ??入黑牙寨，寧塵被眼前情景震懾住了，“不是，什麽情況？”

  ??寧塵問詢，身旁湯閱搖搖頭，眼前火光中，一群身穿布裙的女子，手持大刀和天授軍士砍殺著，其中還有十幾身著虎豹皮襖的男子，三方混戰。寧塵揮手示意，湯閱凝神屏氣而後高聲命令言“生擒薩摩耶，餘者繳械不殺……”

  ??震得捂耳的寧塵剛剛放下手來，就見一雙怒目瞧過來，不是薩摩耶，而是和他對戰的一個灰色布裙女子。原本戰鬥十分激烈，被湯閱一句叫喊，眾人停手的片刻，女子已抽身而出，直奔寧塵襲來，而薩摩耶呢，奪步而逃……

  ??“快快…抓住他……”寧塵剛剛言畢，飛身翻滾的女子拾起了地上死屍的箭矢已經射了過來。

  ??眼看著箭矢飛近，賜名揮刀挑飛。然而女子已飛撲而來，隨她而至的還有兩支箭矢，湯閱已舉盾擋下，寧塵退後一步言“快，先抓薩摩耶……”

  ??賜名聽言頓了一下，而後一擺頭，飛躍往薩摩耶逃路去。女子刀鋒已至近前，湯閱和兩名軍士牢牢護住寧塵，隨正前方女子而來的，還有兩側各一名女子，三人來勢洶洶，似有奪帥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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