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學習適應能力遠比我們想象的要強大，這也是人類能夠在億萬物種中開創出文明的必要條件。梅莊那幾年便是寧塵剛剛來到這個陌生世界的幾年，去了解這個世界，了解這個世界的生活方式，去學習如何融入到他們之中去，以至於不顯得那麽格格不入。去適應這枯燥單調且浮糜的生活，去適應這等級禮法森嚴的家庭模式。那是那些年寧塵學習適應的，而今在茫茫黃沙中，寧塵學會了強者為尊，學會了隻有強者才能掌握話語權。

  ??寧塵是一個怎樣的人？他是好人嗎？好與壞本就相對而言，所以我們不能草率去斷定一個人的好壞。寧塵愛財，虛榮，喜好美色，享受被人喜愛的感覺，同時他也善良，堅定，有濟世之心，樂於幫助弱小的人。

  ??此刻寧塵不知自己是不是一個壞人，不知自己該不該懺悔，麵對眼前雪山的皚皚茫茫和天池的湛藍碧波，天地的純淨似在治愈心靈的傷痛，治愈那疲累與滄桑。鍾聲響起，寧塵放下了手，他問身邊大師，“大師，您的心靈純淨嗎？”

  ??“是人便有人性，人性何嚐純淨”大師答。

  ??……

  ??刀疤臉選擇同寧塵等一起等待審判的時刻寧塵沒有阻攔，此刻的他選擇最極端的方式來控訴他的悲痛，寧塵又遲疑了。撿起盾牌，將包袱中的另一物塞進懷中，握著黑旗的寧塵站在那裏，他一動不動，此刻他似乎很想聽完刀疤臉的話，很想給他這個榮耀的機會。

  ??“喂，撒奚塔旦口中的破格依爾，愚蠢又傲慢的野蠻人，你們該滾回你們的家園去，你們該爭搶自己的牧場，該爭搶自己的女人和奴隸。潵奚法引領死神的降臨，這片燒焦的土地將會重建我們的家園”刀疤臉說的是漢語，下麵有人在大聲翻譯著，小小的騷動驚動了殿前侍衛，在所有人都朝王殿頂上投來嘲諷的神色時，人群中一個顯眼的人一步步往前走來。

  ??趕來的侍衛彎弓搭箭，刀疤臉已舉起寧塵帶來的輕弩點起了箭頭後的引線。破風聲起，而後是箭矢刺進身體的聲音，當砰的一聲傳來，寧塵仿佛聽到了血肉飛濺的聲音。尖叫聲，驚慌聲傳來，一個怒吼夾雜其中。緊接著是飛來的箭矢，低頭的刀疤臉躲了過去。一連串的搭箭上弩點燃引線，一連串的砰砰聲。

  ??當寧塵聽到湯閱那野獸般的怒吼，便是如煙花綻放般的砰砰聲。寧塵想刀疤臉的榮耀時刻結束了，握著黑旗拿著刀疤臉留給自己的革盾寧塵一步步往前。地上趴倒很多穿著華麗的人，他們當屬擁附吐蕃人的龜茲貴族和上官了，站著挽弓抵抗的應當是達古日聳的親信將領和龜茲守衛了，“神女是哪個？”

  ??隨手拎起一個被砍倒的兵士湯閱嘶吼著問，兵士所指是一個被幾個侍衛牢牢擋在中間的人，被這般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到的她也如一些人一般捂著耳朵躲避著流矢與爆炸。

  ??“先發訊”，寧塵言畢，一杵手中黑旗大聲道“誰是達古日聳？”

  ??火箭紅迅，一聲長鳴……

  ??此刻的金獅廣場旁的小院裏，吉安和衛涉驚喜得跳起，奮力拉下褐色帆布，下麵是兩個奇形怪狀的東西，孟子吟高聲道“上天雷”，吉安和衛涉將抱起的一個黑色東西放到一個皮革縫製鐵鏈固定的網兜裏。

  ??孟子吟再道“點火”，早已準備好黎禮將火把湊近了引線。砰一聲，孟子吟砍斷了繩套，黑色的天雷飛了出去，直奔金獅廣場上的營房。

  ??當驚天一響傳來，寧塵似已感覺到了腳下顫抖，寧塵想這就是鎖兒說的甲字一號天雷了吧。這一聲巨響似要震碎王殿前的每一個人的心。在此期間，此間戰鬥已經結束，上穀立，湯大鹹守住左右兩個階梯入口，湯閱和賜名手拿彎刀直往神女的方向撲去。很快便砍倒了幾個兵士。

  ??不去理會湯閱和賜名的殘暴，寧塵站在黑旗下高聲道“你是達古日聳？”

  ??此刻漆黑的王殿裏，一個少年身穿不合身的革甲吃力舉著盾牌，佝僂著身子一步步往前探索著。當外間的一連串的砰砰聲傳來時他加快了腳步，當那恐怖的驚天一響傳來時，他趴在地上一動不敢動。

  ??此刻他匍匐著一點點往前去。

  ??西城城門處，眾人皆被王城傳來的巨響吸引，此刻的肉坊後園，一隻封牛的背上被白蘭狄掛起了一個褡褳，裏麵裝得鼓鼓的，解開繩子，尾巴上抹上了鬆油。當尾巴著火的封牛衝出院子後，往城內方向的道上亦是著著火的，那是買馬的蘇奇打翻了鬆油不小心點燃的。

  ??城門的一聲巨響，氣浪吹得塵土飛揚，倒塌的城牆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缺口。

  ??此刻的金獅廣場旁的小院裏的幾人，聽到這聲巨響並未遲疑，孟子吟舉起天雷，吉安，衛涉站上高高的木架搬動樞紐，當緩緩轉動的擺手到了標定點時黎禮高呼停，而後兩人掛上高舉的抬臂上，將其壓了下來，黎禮套繩，而後孟子吟點火，黎禮砍繩。一顆天雷再次飛了出去，又是驚天一爆。

  ??城門的火光在王宮高處依稀可見，腳下的營房燃燒了起來。寧塵湯閱等隻忙著自己的事情，他們隻有本能上的一顫，卻再無波瀾，此刻的湯閱已經將神女拽了起來，拉下她的麵紗，隻一頓，並無遲疑，而後麵紗揉作了團塞進了嘴裏。

  ??站在黑旗下的寧塵問誰是達古日聳，回答他的是一個黝黑的中年人，髒亂的發辮有些花白，寬大的麵龐讓他顯得氣勢洶洶。

  ??“你若向我臣服，我便饒你不死”，寧塵用那睥睨天下的氣勢言。

  ??湯閱的動作很流利，將神女背轉過去，自腰間拉出繩索綁起手來，一把接過賜名拋來的布袋自頭套上，用力一掰，摔倒地上的人想要蹬腿，雙腳卻被湯閱用腰間摸出來的繩索綁起來了，再劄好布道口。這套動作行雲流水，不知道的還以為湯閱就是幹這個營生的呢。

  ??當下方營房迎來第三顆天雷時，天上高陽拋灑出第一道光，迎來生光時刻，刺眼的光芒讓忍不住抬眼看的人刺目眩暈。揉著眼睛的達古日聳言“我是不會向任何人臣服的，除了我們偉大的讚普”

  ??當他身後一個瘦弱的高鼻梁的白人翻譯畢，寧塵言“那你就得死”

  ??湯閱已將神女扛起，寧塵站在黑旗下一擺手示意他們先撤。準備離去的湯閱剛剛走出幾步就有依舊持刀的吐蕃將領要衝上上來。丟下了神女，湯閱，賜名，上穀立和那幾人戰在一起。

  ??寧塵並未理會，他瞧著下麵的龜茲貴族，看著達古日聳，寧塵依舊用他那不可一世的氣勢言“天雷現世，死神駕臨。從今日後這西原大地隻有一個神靈，便是它”，寧塵奮力一撴手中旗杆，王殿前有磚石鬆落，寧塵卻一點不在乎，“我黑旗所到之處，若有不臣服者，便要受這天雷之罰。灰燼，焦骨，斷臂殘肢，我天授軍所經之處，便是地獄”

  ??湯閱幾人戰得有來有回，寧塵言畢等譯者轉給達古日聳，而後將手中旗杆遞給刀疤臉，刀疤臉先是遲疑了一下，而後接住了。拾起刀疤臉身旁的刀，寧塵一躍而下。達古日聳要開口，可是寧塵已經拔出了刀“你不用說了，你已經是死人了”

  ??直撲上前，達古日聳見到寧塵望過來的眼神的那一刻便不再言語了。待寧塵衝上來的那一刻刀已握在手中。突刺，而後斜劈，當寧塵用革盾將達古日聳撞出丈外後，兩人再站起來，達古日聳的刀劃過寧塵的革甲，寧塵已向前幾個靈活的突刺轉身，背身架著刀在他脖子上了。

  ??猛得扭轉，奮力一拉，達古日聳的頭顱，飛了出去。

  ??驚叫聲起，有侍者高呼達古日聳的名字，達古日聳的死讓這些將領們戰意更勝，但寧塵的加入也讓他們很快便無力再戰。湯閱再次扛起神女要離去，可剛剛到階梯前就有箭矢飛來。

  ??“再傳訊”寧塵言。

  ??再一支火箭衝上雲霄，這次伴隨長鳴的有紅色的煙霧。

  ??金獅廣場旁的小院裏，已經投出八顆天雷的孟子吟幾人，坐在地上望著王宮方向，門口是戒備的吉安。紅迅現，幾人立刻彈起，到另一個奇形怪狀的東西旁，依舊是黎禮點火，孟子吟掄起斧頭砍了下去。破城弩箭上引線一點點燃著，當金屬和石土的撞擊聲傳來，當砰的一聲巨響，這次分明能聽見痛苦的嚎叫。三箭齊發，湯閱幾人不由得往裏躲了躲生怕誤傷。

  ??這一聲巨響就似發生在腳下，王殿裏，匍匐的少年被這巨響震得一顫，再次趴了下去。就此時殿中柱上水晶掛燈震得掉了下來，恰恰砸到少年腦袋上。目眩頭昏，少年依舊緩緩爬著，但見前麵便能出到殿前時，少年暈了過去。

  ??白馬河畔，大道旁，王宮的灰白宮牆在這片紅土高地亦可見到，天之異像本就讓營中兵士慌亂一團，而今看著王宮飄起的煙火更是人心惶惶。城中奔出的斥候快馬直往白馬河畔去，狂風驟雨似要席卷這片大地。

  ??高陽恢複了原狀，戰火卻剛剛點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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