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血色巷的冤魂
作者:夢寧羽      更新:2021-04-10 10:32      字數:3249
  到雨花樓見戚先生,是寧塵的衝動決定,並未經過深思熟慮,也未和任何人商量過,所以對於這場會麵他是抱有僥幸心理的。寧塵原以為作為黑暗王國裏的王…戚先生隻在乎利益,他即使是地頭蛇,但也不是無所不知的,但顯然寧塵錯了,大錯特錯了。

  “進了我這裏,便無論身份,無論貴賤。即便如此,你也不該來,不該如此來”老者準備換小一號的刻刀,轉身去拿時,寧塵已遞到他手上。

  “最近各方眼睛都盯得很緊,有一點風吹草動便人盡皆知了。你如此過來,無異於自尋絕路”

  寧塵心想自己是有借口的,是為白馬驛一事,便開口言“我是為了……”

  “既然有金簽何必去正平坊拿銀簽,這洛陽城的暗夜裏,從來就不平靜。正平坊的老家夥,還有身烙卍字的鷹犬們,一張張網早就織就,就等著一些愚蠢的家夥自己跳進去。記住,要想活得久一點,就不要相信任何人,甚至連自己也不能相信”

  “你為什麽告訴我這些?和金簽有關嗎?”

  戚先生沒有回答,他繼續完成著他的作品,“既然來了,想問什麽就問吧”

  “天道,天機圖,你聽說過嗎?”搖搖頭,卻一刻也未停下,“近些年有人信奉天道,他們尊他們的首領為聖主”

  “然後呢?”

  “我想有個人應該清楚”終於放下了手中的錘子和刻刀,戚先生想了想又言“老道張果,都尊他張果老,他該清楚的”

  寧塵驚奇,那不是那個世界裏的八仙之一嘛,開口問“張果老?去哪裏尋他?”

  “不清楚,有人說他在終南山,也有人說他去了遙遠的西荒”

  寧塵沉思著,戚先生換了個位置,繼續起他的動作,“還有一事相詢,白馬驛那夥道人,是怎麽……”

  “好了,時候差不多了,你該走了”戚先生打斷寧塵的話言。

  身後中年人馬上上前一步,做出請客姿態,寧塵還欲再言,可死寂的氣氛讓他說不出口來。邁步離去,還未出門,戚先生開口“有人告訴我,若覺得憤怒痛苦,便拿起刻刀,我覺得很管用,你可以試試”

  寧塵苦笑點點頭,而後不得不隨中年人往外行,剛行至前院就聽得門外有聲響傳來,是哭嚎聲怒罵聲。厚重的黑漆大門打開了,寧塵邁步出去,腳尖所及處是一股鮮紅,那是鮮血在流淌,兩丈寬的通道裏靜靜躺著十幾屍體。鮮血自他們的脖頸處流淌而出,有男人,有女人,有長者,有老婦,寧塵看到了在進縣城時路遇的小販,見到了在雨花樓進餐時上菜的小廝,還有臨桌的老婦,蒙上黑巾的青樓姑娘,胃裏似有東西在翻湧,寧塵有些站不住,看著不遠處正在擦拭長刀的昆侖奴,寧塵眼裏聚起一抹殺氣。

  “走吧,您的手下還在等您”身後中年人言。

  良久,寧塵終於邁開了步子,他有些失神,有些恍惚,剛走幾步,眼前一黑,暈了過去。迷糊中寧塵醒來,身邊還躺著一個人,迷迷糊糊中寧塵看清那張臉,是馬六,腥臭,腐朽的味道傳來,幽暗中寧塵掙紮著抬起頭,發現自己和馬六躺在一個平板車上,被一個光著身子的人拉著走,行在肮髒的坑道裏。

  迷糊著再次睡了過去,再醒來時,已躺在小舟上,身旁依舊是馬六,他似乎也醒了,但他也是迷迷糊糊。依舊是一人拉著,水聲傳來,惡臭依舊,寧塵痛苦的閉上了眼。

  再次醒來,自己已經坐在浴桶裏,身旁忙碌服侍的是幾個陌生的女子,一頭鑽進水裏,憋著一口氣,良久,寧塵方自水中冒出頭來,“這是哪?”

  “回郎君,青蘿院”

  “神都?”

  女子點點頭,這時自簾子後麵出來一個人,身穿襦裙薄衫,似凍得有些失了血色,但依舊美豔,“郎君醒了?賤妾蔓蔓,受龍丹兄長所命,服侍郎君”

  “哦,什麽時辰了?”

  “未到戌時”

  “我睡了多久了?”

  “半個時辰”

  寧塵心中計較,感覺時間並未過太久,自己一直處於迷迷糊糊的狀態,所以對一些感知還是敏感的。想到當時和馬六騎馬去雨花樓也要近兩個時辰,而這次回來卻很快,似是不可能的。

  將蔓蔓幾女輦了出去,寧塵自行穿戴好,是她們準備好的新衣。出了門外,馬六也剛剛從另一間房間出來,兩人急忙上前“三郎,你沒事吧?”

  “你呢?沒事吧”

  相視苦澀一笑,這時蔓蔓自小樓一角拐了過來,“兩位郎君今夜可否在蔓蔓這兒宿下?”

  寧塵隻想逃,隻想逃回府,逃到遠離噩夢與肮髒的地方,他搖搖頭,搖得很堅決。

  “那請隨我來”依舊是一臉善意,蔓蔓言。

  跟著她進了園子,到一處假山處她拍拍手,山石突然動了起來,暗夜裏不知是如何移動的,但有一個門洞出現。蔓蔓行前帶路,寧塵馬六緊隨其後。那是一處幽暗的監牢,越往裏行越發淒寒,到得一處刑室時,木架上綁著一個人,是一個滿身傷痕的人。

  寧塵走近了去瞧,從衣裙看得出是一個女人,湊近了,撥開她散亂的發絲,臉頰雖然被凍得發青,但寧塵還是認出來了,是怡娘,那個意欲謀刺的酒妓怡娘,“兄長說,人任憑郎君處置”

  寧塵探了探鼻息,還有氣,沒有片刻猶豫,他立刻去解縛住怡娘身上的鐵鏈,一旁馬六見狀也上前幫忙。當寧塵抱著怡娘走出暗牢,走出園子到了前院門坊處,身後蔓蔓言“郎君稍待”

  很快一個青衣小廝背著一個木匣出現了,“兄長有一物相贈”蔓蔓言。

  青衣小廝取下木匣遞予馬六,馬六打開來瞧了瞧,示意,寧塵低頭看了一眼,是刻刀,各式刻刀和小錘,最上麵那根銀簽很醒目,寧塵點點頭示意收下,二人便往外行去,未表感謝,未曾道別,連蔓蔓的再會話語也未做回應。

  淒寒的大街上,寧塵抱著奄奄一息的怡娘,馬六背著承重的木匣,二人似霜打了的茄子一言不發。直到走過三四道坊門,馬六問,“她怎麽辦?帶回府裏嗎?”

  寧塵沒有回答,而是問“你是什麽時候被打暈的”

  “剛被蒙上眼睛不久,怎麽樣?見到了嗎?有收獲嗎?”

  寧塵依舊沒有回答,而是問“我們回來用了多長時間?”

  “我一直迷迷糊糊,但推算不出一個時辰,而且沒走城門”寧塵點點頭,更鼓再次響起,大道上的人越發稀少了,都匆忙而行,雖說憑著權貴的特權可以叫開坊門,但寧塵和馬六還是被這緊張的氣氛感染,不知覺間加快了腳步。

  再行不多遠,幾騎快馬自遠處趕來,近前一瞧是武司其,“郎君,六阿哥,可算找到你們了”

  “怎麽了?”

  寧塵將懷抱的怡娘交給一個侍衛,馬六亦解下木匣,武司其喜悅言“娘子們很著急,讓我們出來尋郎君呢”

  見到武司其,寧塵和馬六終於鬆了一口氣,安排好怡娘,便快馬趕回府中。剛到前院就見到了著急等待的姚芯兒和樂果兒。

  “怎麽了?”

  “聽說你出了城,我們都要擔心死了”姚芯兒左瞧瞧右瞧瞧言。

  “沒出什麽事吧?”樂果兒亦上前問。

  寧塵溫柔一笑,搖搖頭。

  待君源,璃茉兒服侍寧塵沐浴,寧塵靠在浴桶裏回想著這一日遇到的一切,充斥著的是深深的疲憊。神都的水太深,朝堂,暗流,黑暗,生死,一切都不是自己能掌控的。想起了那淋漓的鮮血,想起了肮髒的下水道,寧塵用力的搓洗著自己的雙臂,自己的手。

  水不知加了幾次,璃茉兒握著寧塵的手久久不曾鬆開。疲倦,憤怒,悔恨,恐懼,一切的情緒爬上心間,寧塵靠在那淺夢起來。夢裏那鮮血淋漓再次出現,那肮髒腥臭就似在身旁,寧塵突然哇的一聲哭醒了,人心或許就是那樣脆弱,即使是早已麵對過死亡的人,即使是自認為堅強的人。

  一個溫柔的懷抱,寧塵緊緊抱著身旁的人,盡情哭泣著,他不清楚為何哭泣,或許就是為了宣泄這份壓抑,這複雜的情緒。待寧塵漸漸平靜,一雙溫柔的手撫上寧塵的頰,為他拭去熱淚,始終一言不發。一滴淚滴落,寧塵鑽進水中,再出來時,眼前是淚流滿麵的姚芯兒,她依舊無言,依舊靜心以待。

  這個夜晚,寧塵睡得很香,姚芯兒卻難以入眠,一為憂傷,憂夫之憂,二為喜悅,喜於夫君能夠在自己眼前暴露脆弱的一麵。

  第二日寧塵去了一趟軍營,午後回來時,去了一趟傾心樓,見到了樂果兒。瞧她神色不太對,寧塵湊近嬉鬧兩番,逼問才聽得“生怕人家知曉,還專門挑別的園子玩。不顧安危,上演英雄救美,還害得人家擔心得要死”

  難得一向溫柔如水的樂果兒這樣,寧塵心中竟有一絲絲暖意,懶得解釋,也不想解釋,隻有嬉鬧一番,於床幃帳幔內胡鬧,惹得樂果兒叫苦逃開方了。最後樂果兒提說姑奶奶擇婿,寧塵好不驚異,趕忙去閬苑問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