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紅白臉,主母難為
作者:夢寧羽      更新:2021-04-10 10:32      字數:3517
  當樂果兒將身世原委告訴寧塵後,寧塵便放下了先前的諸般疑惑。她言祖上原係燕趙大族,幽燕郡首,後因得罪權貴,又與長孫氏不和,被奸小汙蔑,於太宗時被滅族。前番一直為報仇籌謀,後長孫一族衰敗,其他仇人也相繼死了。在寧塵還在梅莊時,她姐妹二人去長安就是為了找尋最後一個仇人,而當日在棲鳳峽芙兒也是為了這一樁事才舍了寧塵而去的,已找到線索的果兒在扶棺回長安後終報了大仇。

  果兒的坦言,讓寧塵措手不及,起先還有些空落落的,而後卻覺踏實異常。至於果兒的家族“寶藏”,寧塵並未收下,而是讓她自行打理,等二人有了子女後傳於他們便是。

  再說這聽嗅軒,每日早膳過後,是諸內外管事稟事的時間。不似外院郎君們,武淩和寧塵若有用度,隻需一句話,賬房庫裏便會支取,賬目自也記上。但這樣的時候是極少的,因每月郎君的行賞銀是一千兩,足夠花銷了,盈餘也會退回賬房的,所以額外支取是很少有的。寧塵的行賞銀就是由馬六每月去領,也由他保管出納,而武淩的,便是由他的親信陸川來掌。

  因未開府設衙,所以如今王府於當年的國公府無二,隻是規製上不一樣。一切主事無屬官管理,所以隻能由府中人來管理,這主母主內便是最大的管家了。府中後園娘子、所有管事、前院衛士、所以婢女,奴兒們的月銀都是有定例的,由主母安排發放。所以這主母主家,諸事都掌在手中,也便煩雜了些。這每日議事少則四五,多則一二十也是有的。寧塵心裏還存著擔心,這姚芯兒平日裏於外端莊的緊,但二人私下裏時,她又是小孩子心性,寧塵還真怕她處理不過來,但聽了半晌,諸事料理都還妥當,無不可的,寧塵便安下心來。

  再有奎大來報,“坊中諸府苑皆都驗工了,一切處理料定,北邊來的消息,族親已動身南來,算時日,今次恐已過了梁侯驛,月末或下月初便至”

  “這是前院的事,你且回了兩位郎君,再去宗正那邊報稟就可,可是有其他緣故?”

  “朝廷撥的銀錢予工部貼墊的補齊,行銷之資還是那邊支的,娘子看?”

  “本為族親貼補些許也沒什麽,但如今這樣,便是黑白無人曉了。朝裏朝裏不討好,這邊族親也全領了朝廷的好,便我明安王府一點名利也沾不上”姚芯兒愣了愣言。

  寧塵暗自想笑,這件事的原委,說來也簡單,武周新立,七廟皆已建備,作為族親,便為皇族,太原的宗祠自然要葑固,而那些族親自然也都封官封爵,因為疏了些,且和明安王府一般,大多凋敝了,所以女皇便命其遷來神都。而明安王府又是一直居於太原的,與他們親近,所以為他們開府建舍就落在了明安王府頭上。朝廷倒是撥了銀子,但也並不充裕,這建府邸之事,是女皇開口的,太寒酸了也不成樣子,所以開銷大了些。一共十三府,四府在坊中,還有九府都在從善坊。武淩派徐安期回太原原也有這一緣故。

  寧塵想笑,很顯然,是笑芯兒那話說得心直口快,一語便道破了其間道理,竟一點也不藏著掖著。寧塵偏頭招呼一下,立在玉宓身後的,她的貼身婢子紫蘿行兩步湊耳過來,寧塵言語了幾句,她便往外間去,自簾幔中繞了出去,然後正聲言“郎君言說,以王府名寫個陳情,問朝廷要銀子,另把賬目附上去”

  吃茶幾人都嗤笑一聲,外間姚芯兒喜悅言“確該如此,朝廷欠下的銀錢,莫不是要在我這支取,聽三郎的,朝廷給不給無所謂,倒也讓大家明了這件事”

  “活該嫂嫂能和阿兄湊一對兒,竟都是小氣鬼兒”一個嬌聲自門外傳來,然後一個人兒進來,侍候的婢子婆子皆行禮問好,原來是若夢回來了。

  “是若夢姑娘回來了啊,倒是剛剛還提說,姑娘總也不回府來瞧瞧我們”姚芯兒起身上前,然後兩人相互打量。

  “最近得陛下喜,總不給回,今兒突然得了恩施,便回來了。瞧嫂嫂把府裏打理得如此妥帖,將來生爵開府也便規矩齊整了”若夢言。

  “休聽你抹蜜似的誇,你尋你阿兄吧,等我安置妥了再聽你貧”姚芯兒一指花廳裏間言。

  待若夢進得裏間時,寧塵正斜依在坐幾上,紫蘿正給他錘著肩背,另一幾上的玉宓果兒皆已站立相候,寧塵頭枕前的雨昔正吃著茶,旁邊站著非煙。若夢先去給雨昔行禮問安,繼而打量站著幾人,幾人再各自行禮告問,而後若夢轉頭對寧塵言“下次回來,又要添幾房小嫂嫂?”

  “見了你兄長還不行禮,倒像個什麽樣子,一點規矩都沒有”寧塵裝腔拿調言。

  “是,問兄長安泰?”抱拳一禮。

  “一點女孩兒家的樣子都沒有,完全一個小霸王,看把她幾人嚇得!”寧塵乘機再言。

  “阿娘…你看,阿兄他欺負我……”寧塵這般堵她,她徑直坐到雨昔身旁抱住雨昔嬌膩言。

  雨昔的手擰上寧塵的耳朵,寧塵就要去揪若夢報複,這裏麵一片歡笑,外間突然一個拍案之聲響起,裏麵歡喜方止,就聽得“什麽?你再說一遍”

  “娘子,老朽方才說,因三郎君支度,又係年歲將近,采邑供品要運來了,我們賬房與庫房對查校準,竟走了兩萬兩銀子的賬”諸人皆驚。

  “走賬?之前就沒查驗過?”他們所說的走賬,便是賬目和庫存對不上,如此還是兩萬兩之多。

  “二夫人在世時,從未出錯過的,也是四年前她去北都前查驗過的,並無差錯。大喪又使的北都老宅的庫,這邊並未支度,原係這一年走賬的吧”

  寂靜一片,這府中要支取銀子,前院一般都是大宗,雖可直取,但一般都是郎君心腹,且賬目清晰,且都是賬房同去同取,難從中做手腳。而後園零碎支取,需拿了有主母寶信的箋,去賬房掛記,再同攜了主母的支度牌和賬房與的支取牌,二者具備,方可開庫取出銀錢。

  隻每次支取的數目各一,又或有零有整,所以兩牌具無標識,雖說後園支取都是小數目,但每次瞞報一二,積月盈年,一二萬兩便是可能的。瞧著姚芯兒臉色陰鬱,底下兩人戰戰巍巍,一人乃賬房管事祟先生,一個乃庫房管事武希文。二人皆是五六十歲了,亦是府中老人了。

  沉默,還是沉默,能夠支取銀子的皆是內外大小管事,以及大執事們,所以,這兩萬兩銀子的著落便是這些人了。良久,姚芯兒站起厲聲言“來人,傳六位大管事,八位外管事,兩位內管事,前院東西十二房二十四執事,後園十五總領婢子,十六管事婆子前來議事”

  周遭莫有作聲者,門外婢子四散而去,這邊樂果兒聽到姚芯兒的安排,原本陰沉的臉上竟露出一彎喜悅神色,她湊到寧塵耳邊低語幾句,便起身往外去。行至姚芯兒身旁,她拉起芯兒的手,兩人坐下,再於姚芯兒耳邊低語幾句,姚芯兒轉頭驚疑的盯著她,她反而輕鬆點頭,手上也緊了緊。

  很快諸人皆已擠滿堂中,由奎大點人,點畢,奎大言“稟兩位娘子,除出府辦事的兩位外管事四位執事外,皆已齊了”

  “在站的皆是府中管事,我明安王府雖未開府建衙,但大抵是個王府,麵子裏子都是要的。你等都是我王府中奴婢,我府中興衰便是你等興衰,若我們行將了去,你等也休得好過”姚芯兒言辭狠絕,原本整齊站著的眾人皆跪了下去。

  “今兒賬上和庫裏核對,一年光景竟短了兩萬兩銀子,原是二夫人掌著府宅,你等皆懼她威儀,莫敢有一兩一文的差池,現今我和霓俜嫂嫂來了,你等便欺我二人軟弱,欺我二人年少不諳事物,我今兒便讓你們瞧瞧主子何為主子,欺主惡奴便是自尋自受的……”眾人磕倒,默不作聲。

  “後門對巷,是哪位大管事的宅子?”芯兒起身問。

  沒人敢應聲,又問了一遍,奎大顫顫巍巍往前爬了一步,“來人,拖出去杖死”,姚芯兒低沉發令。

  已有青衣小廝進來,奎大連番求饒,“臨三巷是誰的宅子?”

  劉三,蘇四連翻磕頭,頭點地砰砰響,一擺手,又有青衣小廝入,眾人趴在地上似連呼吸也不敢了。

  “還有誰?”姚芯兒怒聲問出口時,地上伏倒眾人皆驚起重重磕倒,求饒哀嚎聲一片。

  “還愣著幹什麽!”一聲怒斥,門外小廝也驚魂具喪,底下瞬間安靜下來,莫有呼吸者。不知何人的一聲抽噎打破了平靜,樂果兒起身拉起姚芯兒的手言“芯兒姐姐,何必這般,一幫黑心腸子的下作貨不值當姐姐動氣,依妹妹言,倒是一並處死了幹淨。隻是妹妹想著這才入府兩日就勾勒出了這般醃臢事,恐外人曉了,還說妹妹是個不祥的孤鬼。複想想,這些廝貨們行止雖可氣,但也不過幾個銀錢的事,並未有禍亂陰毒所行,倒不如看在妹妹的麵子上放他們一條生路”

  姚芯兒愣了愣,轉而平靜言“我隻恨我明安王府待奴婢一向不薄,從不短了吃穿,其他府邸,奴婢們哪裏還能領月錢,我們卻每月還上賞他們幾文私用,如此竟還生了暗鬼,著實令人生氣”

  底下人瞧活命有望,便都開口告饒,“依妹妹說,不如賞這幾個大管事二十板子,其他人十板子,讓底下人心裏時常記著,他們既是管事,出了這樣的事,沾不沾手都是有罪責的”

  “嗯,既如此,就這樣辦吧!有職差的先記著,閑了時再補上。還有所有沒了銀子的,也不說讓你們交回來,吐出來些分與你們手下的人,讓府中每個人都沾沾,這樣就權當兩位郎君賞賜全府的了,也不汙了我王府名聲”芯兒言畢,又是磕頭聲連連,而後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