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一紙便簽來,千杯醉夢酒
作者:夢寧羽      更新:2021-04-10 10:31      字數:3880
  緣分是一種很奇妙的東西,它就像冥冥中高懸的一根彈力繩,你越掙紮,它越將你拉近,到一個不經意的時刻,它就出現了,而且總是能留下美麗的痕跡。

  年關又快到了,鳳巫這個年關熱鬧了很多,因為很多人已經把這裏當成家了,把這的一草一木當成是自己家的一份子。

  豆盧老頭很幸運,恰好高麗王高緒病亡,聯軍之困便不攻自破了。如今高句麗因王位正內亂著,而突厥方麵,似也沒有再南來的意思。這幾個月寧塵除了為月兒,憐兒,闌兒幾人解惑外,就是陪著鵲兒和安安,小家夥長起來很快,一轉眼就哼哼呀呀快要叫人了。

  阿大現在已是月兒幾個丫頭手下最得力的人了,老太公現在自然也不會管寧塵的事情,所以阿大也整日待在鳳巫,而去城中采買的事情也都交給了飛嫣安排的人。

  廿五這日,寧塵收到了一個牛皮裹,是采買的管事自老宅帶來的,說是神都小娘子送來的。寧塵打開一看是一個銀烙金邊的書貼,打開火漆封印,一麵夾著一紙便簽,上寫著:阿兄近來安泰否?近來神都多事,妹未來信,望阿兄莫怪,老祖宗和阿娘可好?二耶與二娘康健否?長兄已回府,潼兒姊和我一切都好,阿兄勿念,上次阿兄交代的事情,妹已照辦,她還未歸,妹自會留心。上次請阿兄代筆的事已被婉兒姐姐知曉,這是她給你書信,望阿兄用心回複。汝妹若夢筆。

  寧塵讀完這便簽,有點不知所措,他在懷疑這到底是不是若夢寫的,若夢這般口氣,還問家人安泰,看來這一年多她成熟了不少。而她提到的潼兒安好,這確讓寧塵露出一絲歡愉之色,提到樂芙兒和樂果兒還未歸,寧塵又難免多了一絲憂慮,他雖與兩人見過不足兩麵,談不上喜歡,更別說愛,但她們身上有太多的迷霧,寧塵總有一種強烈的感覺,感覺她二人和自己有一直難以分割的關係。

  這短短幾句話最讓寧塵難以接受的是,若夢居然稱上官為婉兒姐姐,她們不是鬥得不可開交嗎?這會兒怎麽還叫上姐姐了,而且若夢怎就這樣出賣了自己,想到這寧塵也迫不及待的想看看這上官婉兒到底寫的是什麽?

  打開這書貼一股清香嫋嫋飄散,不是樂芙兒那種沁心入骨的香,不是月兒那般淡雅縹緲的香,是一種清新空靈的香,再看那書貼,隻二十個字,飛白體靈秀大方:竹喧歸浣女,蓮動下漁舟。隨意春芳歇,王孫怎可留?

  寧塵一看這不是自己第一次隨口給若夢講的詩嗎,原本應是王孫自可留,而她改了一個怎字,卻再無它言。寧塵默念著,心裏似已有了答案。關於如何回信,寧塵暫時未想到,也不急於這一日。

  第二日午後寧塵在鵲兒處吃過午膳後,便開始著手回信,剛在鵲兒房裏的幾案旁坐下時就瞧見一紙便簽疊著壓於青鬆石的鎮紙下,寧塵拿起,打開來瞧,竟是自己當日醉後對武淩和唐先慎說的空泛豪言。

  簪花小楷的字跡,明顯是雲飛嫣的手筆,寧塵問,鵲兒答“是那日二娘來瞧時落下的,後來我便壓在那兒了,忘了還她,改日她來,我再還她便是”

  原來是這樣,寧塵此時再看自己的醉語,不覺莞爾一笑。於是來了興致提筆在那便簽的提頭上寫道“不過寧塵醉言耳”,寫完合上,還將其壓在了那裏。

  寧塵這一年多來已經適應使用毛筆,寫來雖說不上鸞漂鳳泊,但還工整。所以寧塵鮮讓鵲兒代筆了,他已思慮好該如何回信,提筆便道“妹妹安好?我等皆好,勿掛念,事我已知,妹妹切記保重,神都紛亂,一切當心。代我多探望潼兒妹妹,問兄長安。兄武陽筆。

  寫完輕輕疊起,便準備給上官婉兒回信了,來信是書貼,他也不好隨意,便也製作了一個書貼,雖不及送來的精美華麗,卻也看得過眼。在寧塵想來,上官婉兒改的那一字其實改的是一個心境,她常年居於深宮,對外麵的世界當是充滿了好奇,不能親眼見,便隻能從字句裏去瞧,去讓自己的神魂遨遊天地,隻有在自己的清夢中才能有,竹喧歸浣女,蓮動下漁舟,隨意春芳歇,王孫自可留的自由與悠閑吧,而她自己呢,卻隻能發出怎可留的感歎。

  她是看到寧塵寫給若夢的詩文,看到了不一樣的美景,不一樣的生活方式,不一樣的悠閑與恬淡,或許這才是她喜歡的生活方式吧!寧塵想到了該如何給她回信,他雖不能直白的勸慰她,也不能為她籌謀什麽,但他可以帶著她去世界瞧瞧,帶著她行一場心靈的旅行。

  寧塵動了動鵲兒已經研好的墨,蘸了蘸,提筆寫道:願攜芳一道,踏萬裏河山,享片刻怡然,芳雖身未至,神魂亦行邪。

  然後寧塵頓了頓,想了想寫下,明月別枝驚鵲,清風半夜鳴蟬。稻花香裏說豐年,聽取蛙聲一片。七八個星天外,兩三點雨山前。舊時茅店社林邊,路轉溪橋忽見。寫完後放下筆逡巡幾步,然後開始奮筆疾書,寫的則是自己在梅莊的生活點滴,似王泗前幾日送給安安一條商隊自大食帶回來的狗,大家為了給它取名字而鬧出好多笑話,似幾月前和月兒去青頭山時迷路,被莊戶收留卻喝光了人家的杏花酒,似阿妞在棉花地裏睡著了,最後還是王泗背她回來的,……寧塵看來,這般生活中的小趣,對於普通人來說並無多大樂趣,但對於自小長在深宮裏的上官來說,當能為她解悶逗樂了吧。

  最後寧塵寫道:醉漾輕舟,信流引到花深處。塵緣相誤,無計花間住。煙水茫茫,千裏斜陽暮。山無數,亂紅如雨。不記來時路。

  這是寧塵自己的感慨,是由上官的愁緒引起的感慨。寧塵很喜歡現在的生活,但他知道這樣的生活不會太久的,一切的風雨都還沒有吹到他的頭上,但怎能不開始準備迎接它的到來呢!

  洋洋灑灑寫滿了十幾折書貼,寧塵整理好,準備將折好的便簽夾進去,這時奶娘抱著的安安進來了,她瞧見寧塵便張牙舞爪起來,看樣子是想自己抱了。寧塵隨手放下書貼接過安安就是一陣嬉鬧,然後小家夥又拉著寧塵去園中看阿妞姑姑堆的雪球,又是去看那梅樹上的點點紅,去逗弄那名叫醜醜的長耳朵小狗。

  黃昏時分,寧塵才騰出手來,幾案已被他和女兒的嬉鬧弄得一榻糊塗了,幸好書貼沒事,寧塵隨手拿起便簽夾進書貼裏,取來紅燭,蓋上火漆包好,便差人送了出去。

  這一夜寧塵到氤氳閣找雲飛嫣練功去了。

  這也是寧塵這幾個月來很重要的一件事了,自寧塵被抓之後老太爺便不見客,到了六月,索性又搬去九龍觀了,如今年節也未回來。北疆備戰,所以二耶很忙,最近還在單於都護府領兵,府裏沒人,所以雲飛嫣索性搬來梅園。

  通過這幾個月的修煉習,寧塵已經不需要雲飛嫣的引導,便可自行調息運氣了,但他自然是要雲飛嫣陪練的,每次練完總難免一場“腥風血雨”。

  又是一場雲霄春雷,風雨盡歡之後,寧塵拭了拭被咬破的唇角道“飛嫣,你說我還有多久才能練成?”

  “如此四個月”

  “練成之後我是不是能一掌劈死一個人了?”

  雲飛嫣愣了一下“這個嘛……”

  “你說能不能真氣化龍一掌打倒一片什麽的?”

  緊緊依偎的雲飛嫣揪了寧塵一下嗔言“三郎就喜歡說些異想天開的,真氣不過自身的氣息運轉罷了,還化龍呢,怎麽不化我家安安的那條醜醜呢!”

  寧塵側身也揪了她一下道“那不是你說的,等我練會了就能成為絕頂高手嘛”

  “那也要練習身法劍招啊,如今你隻修的是內門氣息,隻能增強體能,激發潛能,增進五感辨識”雲飛嫣滴滴的言道。

  “那你什麽時候開始教我身法劍招?”

  “我可沒答應教你”

  “你……”

  又是一番廝鬧纏綿。

  寧塵以為能夠像武俠劇裏的那般劍氣殺人,點穴騰飛,但一切都是他自己的想象,人們口中的武功不過是一些獨特的格鬥技藝,是一些有章法,有一定效用的製敵之法。他們與常人更加敏捷,更加有力量,雖不盡寧塵的意,但他並不失望,通過和雲飛嫣學習武功,寧塵漸漸發覺自己的身體發生了變化,更加有活力,有體力,而且耳聰目明,精力充沛。

  年節老太公並未回來,不過差人傳話回來,讓大家隨意,一切由雨昔和雲飛嫣操辦,讓不必去跪禮拜年了。

  除夕這日本應有的考校因老太公不在,也就取消了,寧塵也算是躲過了一劫,但有一個人卻躲不過,那就是阿諾。

  夜宴前雲飛嫣和雨昔都給所有人發了節禮,是一個紅綢做的袋子,裏麵是碎銀子和甜棗等幹果。明麵上寧塵是晚輩,這節禮自也不例外,而要說這節禮最豐盛的該是武寧安和武阿諾了,不光是雨昔和飛嫣,鎖兒,安老,月兒等丫頭誰也沒例外了去。

  老太公不在正位自然空著,宴會過半雨昔突然叫道“阿諾”

  和憐兒坐著的阿諾起身答,然後在憐兒的指示下出席跪聽“還記得先生前日教你的是什麽嗎?”

  阿諾怯生生的答道“記得,是君子五德”

  “那何為君子五德?”

  “子曰:恭、寬、信、敏、惠。恭則不侮,寬則得眾,信則人任焉,敏則有功,惠則足以使人”阿諾奶聲奶氣的答道。

  “好,不錯”雨昔愉悅的誇讚道。

  寧塵本以為雨昔收阿諾為徒不過是想帶帶他,幫自己分擔一下,而且可以打發一下孤寂,但沒成想她一直用心教阿諾,更沒想到阿諾小小年紀便如此聰慧,這樣下去,稍加培養,阿諾將來或可有大造詣,寧塵想著又一番酒令傳了過來。

  待得宴會要結束時,寧塵發覺今日的雨昔似有不同,她那緋紅的臉告訴寧塵她喝醉了,一向端莊清雅的她少有如此的,寧塵正待起身上前探問,她卻自幾案後撐了起來,然後舉杯飄然過來,就要到時,不知怎地,腳下一軟,撲倒在了寧塵身前的幾案上,酒撒了,她卻笑了。

  “你今兒怎麽了?”寧塵問。

  “寧塵,你說你做過噩夢嗎?”她大聲言。

  寧塵怕她失言便小聲道“喂,小點聲,你先別說了,等你酒醒了,我去找你”

  可她似沒有聽見一樣繼續大叫道“不,那是美夢,是美夢”

  她確實是醉了,寧塵不清楚她為何會醉成這樣子,自己隻是剛剛陪武寧安和武阿諾嬉鬧了一陣子,轉頭來就這樣了,寧塵實在是怕她鬧出什麽禍端來,便換來百靈和闌兒將她送回去。

  兩人半攙半拉的架著雨昔往外去,而她口裏卻不停地歇斯底裏的叫著“寧塵”二字,而這一切都被雲飛嫣看在眼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