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蜜扶著秦老太太進了裏屋。

  屋裏布置得還挺整齊，看樣子應該是每天都有人來收拾。

  床邊擺著個半人高的紅木櫃子，秦老太太從懷裏摸出把鑰匙，眯著眼睛將鑰匙插進去，扭了兩下，銅鎖就被打開了。

  她試著推了一下，沒推開蓋子。

  唐蜜伸手幫她把蓋子推起來。

  秦老太太高興地笑道：“囡囡真厲害！”

  櫃子裏麵擺了好些東西，有上好的布料、嵌有珍珠的鞋麵、用皮毛做成的比甲……

  全都是秦老太太這些年來攢下來的東西。

  她拉著唐蜜的手，眼巴巴地問道：“你快看看，有沒有喜歡的東西？”

  唐蜜連忙擺手：“謝謝，我不需要這些東西。”

  見她不肯要，秦老太太非常失望：“這已經是我全部的東西了，你一樣都不喜歡嗎？”

  “我、我不是不喜歡，我隻是不能要您的東西。”

  “怎麽就不能要了？我的東西以後全都給你，這些也全都是你的！”

  秦老太太這話把唐蜜下了一大跳，她慌忙勸道：“您別這麽說，要是被別人聽到了，肯定會說我圖謀您的財產呢。”

  “誰敢說你一句話，我就打他！”

  唐蜜哭笑不得：“您的好意我心領了，但這些東西我真的不能要，您還是自己留著以後慢慢用吧。”

  “我都半截身體入土了，這些東西哪還用得上？”秦老太太這會兒似乎又變清醒了不少，記起了不少事情。

  她伸手抓起那套嵌有珍珠的鞋麵，塞進唐蜜的手裏：“這是很少見的南海珍珠，成色非常好，我本來想做成耳墜，可那時候沒找到合適的銀匠，後來我就自己個兒把它縫到了鞋麵上，準備學著京城裏的大小姐，做雙珍珠繡鞋來穿，可惜後來……”

  說到這裏，秦老太太忽然就頓珠，眼睛看向唐蜜，臉上流露出哀傷之色。

  “我可憐的囡囡，要是沒出那些事情，你現在天天都能穿著珍珠繡鞋，生活得無憂無慮。哪用得著像現在這樣子，嫁給一個窮酸秀才做妻子，每天都要為了生計發愁，吃也吃不飽，穿也穿不暖……”

  唐蜜很窘迫：“我現在過得挺好，每天都能吃飽穿暖，而且三郎對我也挺好的。”

  秦老太太半信半疑：“真的？”

  “當然是真的，”唐蜜伸出自己的雙手，“您看看，我這手指看起來像是每天都幹粗活的樣子嗎？還有我身上的穿戴，料子都是今年新買的，頭上的銀釵也是三郎給我買的，耳墜是爹送給我的，手上的鐲子是婆婆生前留下的遺物。”

  秦老太太將她的手指翻來複起仔細檢查，的確是白白嫩嫩，一點兒都不像是幹慣了粗活的手。

  還有她身上的穿戴，雖然比不上大家小姐，但比普通人家的媳婦兒可要好上太多了。

  確定囡囡過得好，秦老太太這才放下心來，笑眯眯地說道：“算他們有眼力，知道咱家囡囡是金枝玉葉，沒有怠慢咱家的囡囡。”

  隨後她又拿出個布包，小心翼翼地展開布料，露出一枚晶瑩剔透的翡翠同心鎖墜子。

  “囡囡快把這個戴上，這是京城相國寺主持開過光的同心鎖，戴上它能保平安。”

  唐蜜想要拒絕，可是秦老太太極其固執，無論她怎麽推拒，秦老太太都堅持要把同心鎖給她戴上。

  見她不肯要，秦老太太急得都快哭了。

  唐蜜被嚇得趕忙勸道：“您別哭啊！”

  “那你把它戴上。”

  唐蜜迫於無奈，隻能彎下腰，任由秦老太太將同心鎖戴到她的脖子上。

  秦老太太立刻破涕為笑，喜滋滋地說道：“咱家囡囡生得漂亮，戴上同心鎖就更漂亮了。”

  隨後她將同心鎖塞進唐蜜的衣領裏麵，叮囑唐蜜要好生保管它，千萬別弄丟了。

  唐蜜一一應下：“嗯，我記住了。”

  這同心鎖雖是翡翠做的，但貼身之後，非但一點都不涼，反而還有點兒暖暖的。

  秦老太太把珍珠鞋麵往她手裏塞：“這個我用不上了，你拿回去做鞋子穿。”

  鞋麵上繡著七彩孔雀，孔雀嘴上縫了顆圓潤的大珍珠，可惜因為存放時間過久，珍珠已經失去原本的雪亮光澤，變得黯淡了不少。

  可即便如此，這依舊是一套價值不菲的鞋麵。

  唐蜜不敢要。

  但秦老太太已經掌握了一哭二鬧三上吊的精髓，隻要唐蜜推拒，老太太就要哭。

  唐蜜不敢惹她老人家哭，隻得硬著頭皮收下鞋麵。

  秦老太太：“這個比甲也好看，是上好的狐狸毛，特別暖和，你穿上試試。”

  唐蜜：“不用了……”

  秦老太太作勢又要哭。

  唐蜜忽然福至心靈，張口就道：“您這次已經送了我好多東西，我都拿不了了，不如就先把比甲放在您這裏，等下次我來的時候，您再送給我，好不好？”

  “那你下次什麽時候來？”

  “我有空就來。”

  秦老太太很失落：“這些東西我就暫且幫你保管，你記得來拿啊。”

  “嗯嗯，我一定記得的。”

  秦老太太將比甲疊好放回櫃子裏，又拿起個油紙包，她打開紙包，露出幾塊芝麻糖。

  她像是獻寶似的，將芝麻糖送到唐蜜麵前：“囡囡吃糖，這糖可甜了！”

  唐蜜拈起一塊放進嘴裏，點頭說道：“確實很甜。”

  秦老太太笑得更開心了：“這些全都給你。”

  “我吃不了這麽多，您留著自己吃吧。”

  “我牙都沒了，咬不動了，留著也是浪費。”

  “那好吧，”唐蜜接過油紙包，甜甜地笑道，“謝謝奶奶。”

  秦老太太被這一聲奶奶叫得欣喜不已，忙不迭地說道：“我的乖囡囡，下次你來我家，我還給你拿糖吃。”

  她完全是把唐蜜當成孩子來哄了。

  老太太又拿出個小陶罐，她揭開罐子，湊近聞了聞，皺眉嘀咕：“這茶葉放久了，都不香了，我得去買新茶，囡囡得喝新茶才行。”

  唐蜜忙道：“舊茶也可以的，我不挑嘴。”

  “囡囡真是懂事，家裏沒有別的茶葉了，你先湊合著喝點兒舊茶，回頭我再去給你買新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