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然之間，書房之中安靜的隻剩下呼吸聲粗淺不一。

  老秦世族各大族長麵麵相覷，在這一刻，他們心中隱隱有不好的感覺，始皇帝這樣說，總是透露出一抹詭異。

  隻是沉默解決不了問題，一切都將要繼續，片刻之後，老秦世族的各大族長不由得肅然一躬。

  “請陛下訓示，臣等奉詔！”

  這一刻，他們都清楚，事已至此，他們根本沒有絲毫的退路，隻有無條件接受始皇帝的條件，才能換來一線生機。

  畢竟不得入仕，就意味著老世族沉淪，他們不是靠著土地起家的，而是因為入仕，得到了更多的土地。

  主次，每一個人都心知肚明。

  隻要能夠入仕，再參與國考，損失太大，也能夠彌補回來，至少比馮氏一脈以及孟西白三族近乎於全軍覆沒的好。

  有了對比，就有了選擇。

  人總是如此，具有強大的趨利避害的天性，在這個時候，自然會下意識的作出有利於自己的決定。

  “任何人做錯了事都需要付出相應的代價，孟西白三大世族，從今天起成為一個過去式。”

  “同樣馮氏下場也不逞多讓，所以，你們也一樣！”

  看了一眼忐忑不安的老秦世族，嬴政輕笑一聲：“朕也不多要，朕不取諸位朝廷封賞的土地，隻取多餘土地。”

  “同樣朕撤銷關於爾等各族不得入仕的詔令，甚至也可以參與國考，隻要不違法亂紀便可。”

  “隻要在秦法之下，效忠朕，效忠帝國，朕不會虧待諸位……”

  “大秦帝國不會虧待任何一個有功之臣，更何況是老秦人！”

  ……

  “敢問陛下，需要臣等付出什麽？”司馬氏之主，目光閃爍了一下，始皇帝越說，他越發覺得心驚膽戰。

  他清楚，這一刻始皇帝說的有多平靜，下一刻，就會有多麽的瘋狂。

  “百年世家，甚至於諸位皆數百年世家，想必家資豐厚，各家取六成入國庫，諸位族長以為如何？”

  老秦世族，也許不如關外世族富庶，家底厚，但是也不逞多讓，縱然秦法昭昭，但是秦法並未堵死所有生財之道。

  皇帝不開口則已，一開口便是六成家資，站在書房之中的眾人，隻覺得心痛的無法呼吸。

  一時間，書房之中連呼吸聲都變得粗重了。甘貴沉默了片刻，便做出了決定，他朝著嬴政肅然一躬。

  “陛下，臣接受，三日之後，甘氏六成家資必將運送至國庫之中！”

  “哈哈哈……”

  大笑一聲，嬴政深深的看了一眼甘貴：“甘卿識大局，朕很欣慰，不必多禮！”

  這一刻，甘貴並沒有起身，而是繼續開口，道：“陛下，臣請派遣治粟內史官署之下，經濟十署的人前往臣府邸去核查。”

  “臣等同請！”

  甘貴已經替他們做出了選擇，驟然之間，老秦世族隻好咬著牙答應了下來。

  “諸卿的這個要求！”嬴政臉上浮現出一抹笑意，望著老秦世族：“朕準了！”

  ……

  望著老秦世族的人離開，嬴政收斂了臉上的笑容，朝著趙高點了點頭：“趙高，去請李相與治粟內史過來。”

  “諾。”

  點頭答應一聲，趙高走出了書房，嬴政也從長案後邊站了起來。

  一夜沒有合眼，嬴政精神頭還不錯。這一刻，已經五更過去，六更快要到來。

  一天之中，最為黑暗的時間已經過去，天將破曉，大地之上，萬物開始複蘇。

  走出書房，嬴政活動了一下身體，他感覺體內有用不完的力氣，至於多強，由於沒有出手過，也沒有定論。

  這一刻，望著已經快要退去的明月，嬴政想到了一句很經典的話。

  於後世千秋萬代，每一戶人家的窗台，我大秦的明月必朗照之！

  隻是秦惠文王隻說對了一點，那便是在後世千秋萬代，明月依舊還是那個明月，但是巍巍大秦，卻在早已泯滅在浩蕩洪流之中。

  “陛下，治粟內史與李相到了書房！”趙高的聲音傳來，讓嬴政的思索一下子被打斷。

  “嗯。”

  點了點頭，嬴政朝著趙高：“準備小宴，朕一個人進去就是了！”

  “諾。”

  ……

  “臣鄭國，李斯見過陛下！”

  一天之中，君臣已經見過了多次，這一刻走進書房，李斯與鄭國也都帶著倦容，很顯然，年紀大了，熬夜已經讓他們的身體吃不消了。

  “兩位愛卿辛苦了！”

  示意兩個人入座，嬴政看著鄭國笑了笑：“治粟內史，不日朝廷會有一大筆錢糧進入國庫，在這一點上治粟內史官署注意一下。”

  “陛下，如今秋收已經過了，國庫之中，雖有收入，卻也不算充足，甚至於李相與王相聯合經濟十署做出來的朝廷預算，大有虧空……”

  這一刻，輪到鄭國驚訝了。

  他可是清楚，如今的大秦一直都是入不敷出，哪怕是經曆了這一次秋收也一樣，畢竟馳道工程，直道工程，都是吃錢糧的大戶。

  更何況，還有三軍糧草！

  “陛下指的是孟西白三族以及馮氏一族的家資？”目光閃爍了一下，李斯一下子想到了這一筆錢糧的來源。

  “不全是！”

  嬴政喝了一口滾燙的米酒，暖和了一下身子，望著書房之中燃燒的正旺的碳火，嘴角上揚，道。

  “朕打算撤銷其餘老秦世族不得入仕的詔令，同時允許他們參加國考，保留朝廷賞賜的田地。”

  “與此同時，各家老秦世族貢獻全部家資的六成，上繳國庫！”

  說到這裏，嬴政目光如炬，朝著鄭國：“與此同時，甘貴要求經濟十署的人介入，進行核實統計。”

  “兩位愛卿對於此事可有異議？”

  聞言，李斯與鄭國對視了一眼，他們都清楚關於這件事，嬴政心裏已經做出了決定，他們反對於事無補。

  最終李斯開口，道：“陛下，這是一件好事，老秦世族上繳的家資，數量隻怕是十分龐大，可以減輕朝廷財政的壓力。”

  “隻是陛下詔令，一旦改變，就有朝令夕改的嫌疑，這對陛下的威信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