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這些死士如此決然，一句話也沒和李弘文多說，直接就服下了毒藥。

  朱五麵帶瘋狂之色，麵對圍殺上來的黑麒軍不退反進，總歸都要死了，還不如多拉著幾個陪葬！

  可是他又受了傷，手上拿的還是一柄斷刀，更別說剛剛還服下了毒藥，他注定帶不走哪怕一名黑麒軍。

  三下五除二的功夫，負隅頑抗、還想致人於死地，誓不被生擒的朱五被眾黑麒軍亂刀砍死，汪懷山最得力的手下，慘死街頭。

  剩下的那七人，皆被黑麒軍擒住。

  還沒來得及問話，被擒住的七人，嘴角溢出黑色血液，毒發身亡。

  到頭來白忙活一場，除了滿地的屍體，什麽也沒得到。

  李弘文還不知道朱五在汪家是個什麽人物，隻當他是個普通的死士，卻不知道，此戰他相當於砍斷了汪懷山的一條臂膀。

  可惜沒能擒住朱五，汪懷山和外界的暗中接觸，以及地下的行動，皆都由朱五經手，他知道王懷山的許多計劃，如果能讓他開口，那真是大功一件。

  雖然如此，但少了朱五，汪懷山勢必也要麵臨一番麻煩。

  李弘文皺著眉頭，看向田寧問道：“兄弟們怎麽樣？”

  田寧回頭查看一眼，有幾名伍長上前向他稟報情況，片刻之後，田寧道：“少帥，有十幾名兄弟受了輕傷，都不算嚴重，無人折損。”

  起先被包圍的十幾名黑麒軍在田寧指揮下做出了最正確的選擇，集中人手往一處突圍，沒有給朱五等人圍而殺之的機會，援兵也很快趕到，他們隻受了些許刀傷，休養一段時間便無礙了。

  李弘文點了點頭，好在沒有人折損，不然真是虧大了。

  這一段路上，一地的屍體，空氣中彌漫著揮之不去的血腥味，李弘文忍不住一陣幹嘔，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血腥的場麵。

  片刻之後，李弘文下令道：“把屍體都收拾了，清掃街道！”

  李弘文今夜本就沒打算進宮，現在還是先將這片街道清掃了再說，不然明天京城可要傳出爆炸性新聞了。

  ------------

  城門已封，現在回不去城外的軍營了，天牢是不可能去的，四兒被李弘文帶回了蘇府。

  一路上四兒都渾渾噩噩的，仿佛失了魂一般，眼神空洞，沒有再掙紮，也沒有嚐試說話。

  他堅持了這麽久，就是希望能用自己的死，換妻兒兩條性命，可是現在，他還活著，妻兒卻死了。

  他明明按汪懷山吩咐的做了，他始終沒有透露哪怕一點消息，可是他的妻兒還是死了。

  進到蘇府之後，李弘文將四兒安置到一處廂房，正準備離開，卻見四兒空洞的眼神看著他，似乎有話要說。

  李弘文也看著他，片刻之後，揮手示意田寧拿下塞在他嘴裏的布。

  “給我鬆綁。”

  這是四兒開口的第一句話，語氣平淡，不帶任何感情。

  李弘文眼睛一眯，隨後示意田寧照坐。

  田寧勸道：“少帥...”

  “無妨，”李弘文抬手道：“給他鬆綁。”

  李弘文知道，四兒這種反應，大概是決定開口了。

  四兒被鬆了綁，斷掉的那條手臂無力地垂在那，隨後筆直向李弘文走去。

  田寧一閃，擋在李弘文麵前，喝道：“站住！”

  四兒充耳未聞，繞過田寧和李弘文，走向了李弘文身後的桌子，坐了下來。

  “我想喝茶。”

  李弘文依然下令讓人照坐，片刻之後，一壺熱茶被送了上來。

  四兒用還能用的那條手臂，給自己斟了一杯茶，一飲而盡。

  在天牢中，四兒當然喝不到茶，有水喝就不錯了，但是他並不是因為這個原因而提出要喝茶。

  他們這些死士，沒有任務的時候，並不待在汪府之中，而是分散在京城各處，甚至城外，每個人都有掩飾的身份，就像普通老百姓一樣活著。

  而四兒在成為汪家死士的第三年，遇見了他的妻子。

  四兒既為死士，所做的事，就是殺人，他和其它人，為汪懷山掃除異己，雙手沾滿鮮血。

  他明知道他的身份，沒辦法帶給妻子幸福，可他還是選擇了和妻子成親，組建了家庭。

  第二年，也就是去年，妻子為他誕下一子，當第一眼看見新生的嬰兒時，四兒第一次萌生了退意。

  四兒最高興的時候，不是在汪家領到報酬的時候。

  而是每次執行完任務回家，妻子從不問他去了哪，做了什麽，隻會默默地斟上一杯熱茶，端來飯菜。

  在家中的時間，是四兒唯一能睡好覺的時間。

  喝下了茶的四兒，眼中淚水翻湧而出，握緊了拳頭，茶杯都快要被他捏碎。

  現在，未來，他都再也喝不到妻子斟的茶了。

  他才不到兩歲的兒子，成為了他罪惡之舉的報應。

  李弘文沒有說話，沒有催促，給了四兒一個安靜的環境。

  “朱五是北涼人，”

  良久之後，四兒的淚水漸漸止住，張口說出這樣一句話。

  “北涼人？！”李弘文吃了一驚，又問道：“朱五是誰？”

  “之前朝我喊話的人。”四兒淡淡道。

  李弘文聽過北涼，知道那是一個時常侵擾大乾北部洛山府的草原國度，但卻從未去過北涼，更未見過北涼人。

  朱五的麵目他看見了，和大乾人的長相並沒有太明顯的分別。

  李弘文沉聲問道：“他是什麽身份？”

  李弘文現在問的身份，就不是指朱五的所屬的國家了。

  “他是汪懷山的副手，所有任務的安排，都是他告訴我們，汪懷山從不出麵。”

  四兒語氣依舊淡然，沒有任何感情。

  “之前他偶然提到過，他是汪元成派來的人。”

  汪元成？

  一個從未聽過的名字，李弘文凝眉一想，難道是汪懷山那失蹤了的小兒子？

  “以前的罪孽，我不想再提了，能說的隻有這麽多，”四兒看著手裏的茶杯，道：“我希望有朝一日，你能替我的妻兒報仇，殺了汪懷山。”

  李弘文還未說話，四兒突然舉起茶杯，往桌上一砸。

  “住手！”

  “大膽！”

  茶杯碎裂，四兒手上拿著一半鋒利的碎片，手一揮，從自己喉間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