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止荃可以離開天牢中專屬於他的那間“高級牢房”了。

  但是汪止荃並不高興，並不是因為他是被抬著出去的，被石頭打斷了肋骨的他，還沒法自己走路。

  他不高興的原因在於，他原本應該威風堂堂地走出去，出去之後，他還是吏部侍郎，還是京城人人皆知的相府大公子，他應該被魏空和曹真請出去，然後狠狠地鄙視對他說了狠話的李弘文。

  其實魏空和曹真確實來了。

  雖然汪止荃本人已經不值得他們結交和討好了，但就算丟了官，他也還是汪懷山的兒子，兩人親自來送，也算是賣汪懷山一個麵子。

  但汪止荃覺得不夠，他不應該這樣灰溜溜地離開天牢，回到汪家。

  他現在什麽都沒有了，不是朝廷命官，不是欽察，就連他覺得做的有些久了的吏部侍郎，也沒有了。

  汪止荃現在就是一名平凡的布衣...不，他比布衣還差一些，布衣還能通過奮鬥，也許還有被朝廷賞識的那天，但他，此生再也沒有機會重返朝堂了，李睿瀚的一句永不錄用，斷了他仕途的所有希望。

  可笑，原本掌管天下百官升降職與調任的他，現在自己丟了官。

  好巧不巧，離開天牢的汪止荃，碰上了前來此處的李弘文。

  湯二在獄中身死的消息已經傳到了李弘文耳朵裏，李弘文既感到驚訝，想了想，又覺得不驚訝了。

  連王連明之父，王武陽這樣的當朝大將軍，都能在獄中無故身死，更別提湯二這樣的小角色了。

  他奇怪的是，明明他已經叮囑張成民，注意湯二，為什麽湯二還是被人鑽了空子，給害死了。

  李弘文不是來查看湯二的屍體的，不管湯二是真的畏罪自殺，還是死於他人之手，現在再查這些都沒有意義了，況且李弘文身邊並沒有仵作之內的人物，用刑部的仵作驗屍？那純屬浪費時間。

  最關鍵的是，現在李弘文麵前的汪止荃已經被懲辦了，汪止荃不會被處死，李弘文心中清楚，能做到現在的地步，已經是在不刺激到汪懷山的前提下，最大力度的懲罰了。

  魏空和曹真見到李弘文帶著石頭還有田寧走過來，麵色有些難看，畢竟是他們在公堂上被李弘文逼得沒了辦法，才導致汪懷山不得不出此下策。

  他是來查湯二的屍體的？

  有了三司會審時的前車之鑒，魏空和曹真不敢再輕視這位少年世子了，雖然湯二之事也做的隱秘，但誰知道這李弘文還有沒有什麽稀奇古怪的方法再查出來些什麽？

  見到李弘文一路前行，兩人竟不自覺地讓了一步，在氣勢上就已經輸了。

  李弘文如同沒看見魏空和曹真等人一般，徑直走過他們身邊，就連擔架上的汪止荃也未看上一眼。

  若是躺在那的是汪懷山，那李弘文會很有興趣地看上一看，但是汪止荃？那就算了。

  汪止荃眼看著李弘文從他身邊走過，一言不發，這種感覺魏空體會過，是被當成空氣的感受。

  但汪止荃可沒體會過，他以為，李弘文會停下來，嘲諷他兩句，甚至他都已經準備好了反擊的狠話，可是李弘文沒有。

  這種無視反而讓汪止荃更憤怒，虎落平陽被犬欺，虎落平陽被犬欺啊！

  一個月之前，他還是正三品的吏部侍郎，李弘文喚他他都未必搭理，可現在，李弘文都懶得看他了！

  從這天牢出去，還要度過無數個日夜，沒了官職，沒了權力的他，又有多少人會願意像以前一樣附和他，聽他使喚？

  落差，剛從天牢出來的汪止荃，就感受到了落差。

  “李弘文！”

  擔架上的汪止荃費力的大喊一聲，這一聲大喊，牽動胸膛斷裂的肋骨，讓他本就難看的臉色變得更加猙獰。

  李弘文腳步一頓，回頭向汪止荃看去。

  擔架上的汪止荃捂著胸口，陰聲道：“你不要以為，就這樣結束了！”

  魏空和曹真心中無奈，您都這熊樣了，還擱著放狠話呢？

  李弘文眼神淡然，看著汪止荃，片刻之後。

  “腦殘。”

  留下這一個毫不掩飾其蔑視之意的詞語，李弘文再不管汪止荃，大步向天牢處走去。

  任吏部侍郎和欽察的汪止荃，手握權勢，還算有兩顆獠牙，但那時的他，就已經是個廢物了，現在孑然一身，李弘文根本理都懶得理他，他現在隻對被父王和皇帝伯伯視為大敵的汪懷山感興趣。

  田寧隨即跟上李弘文，隻有憨貨石頭又停留了片刻。

  石頭疑惑地看著汪止荃，他明明打的是胸口，怎麽把這人腦子打壞了？

  “李弘文！！！”

  從廢物降級到腦殘，不管哪個稱謂，汪止荃都感覺受到了奇恥大辱，掙紮著想從擔架上爬下來，去找李弘文算賬。

  “算了算了，汪大人，算了。”魏空趕忙攔住他。

  還是別讓汪止荃節外生枝了，他現在一介布衣，而李弘文卻成了戶部的員外郎，真正的朝廷命官。

  布衣襲擊命官，李弘文當真發起怒火來，收拾汪止荃一頓，魏空想幫都沒法幫。

  天牢之中，看守四兒的是兩名李弘文尚不熟悉的黑麒軍士兵，這陣子太忙，黑麒軍的那九十九人，有一大半李弘文都還不認識。

  但兩名黑麒軍士兵卻認得李弘文，見禮道：“少帥！”

  李弘文擺了擺手，看著牢房中的四兒道：“這兩天，有沒有什麽人想接近他？”

  其中一名黑麒軍士兵道：“沒有，轉移到天牢的第一天，有獄卒想給他送飯，但被鄧已和方騰攔下了，之後就再沒人來過。”

  李弘文點了點頭，道：“這天牢，不簡單，千萬要小心看守，不能讓他出事。”

  兩名黑麒軍士兵當即挺直了身板，高聲道：“是！”

  看著兩名一絲不苟的士兵，李弘文道：“你們也辛苦了，等這件事處理完，我請大家吃酒。”

  這天牢中潮濕陰冷，氣味又難聞，偶爾還有老鼠竄來竄去，簡直不是人待的地方，但因為他的命令，這些黑麒軍士兵就這樣日複一日的，兢兢業業地守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