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湛臉上的笑容一僵，西街正中，左右有鄰，那是....王家舊宅！

  李弘文這一觀察，便知道，關於王家的事情，高湛是知道的，隻不過，不知道他清楚其中多少。

  高湛愣了片刻，接著裝成努力去想的樣子，最後歉然道：“抱歉，世子殿下，咱家也有好久未曾去過西街了，倒是忘了，那處院子，是不是歸朝廷所有。”

  高湛故意避而不談，李弘文就明白了，王家的案子，恐怕沒有那麽容易翻案，甚至，隻是找尋線索，可能都得不到允許。

  李弘文沒有作聲，他相信高湛明白他的意思，既然高湛不願多說，那麽便沒什麽好談的了。

  高湛心中思忖片刻，轉移話題道：“不過世子殿下初來京城，就能升任員外郎，可是當世第一人，京城許多世子，可都未曾謀得半職，更別提員外郎的，可見陛下是很中意世子殿下您的。”

  “嗯，”員外郎的話題，不是李弘文現在想關注的。

  高湛笑容微斂，道：“在戶部，或許世子殿下，會有什麽特別的收獲也不一定。”

  特別的收獲？李弘文感覺高湛話裏有話，問道：“什麽收獲？”

  高湛又恢複往常的笑容，道：“嗬嗬，咱家隻是這麽一說，朝廷六部聚集有識之士，想必各個方麵，世子殿下都能有新的體會。”

  高湛說話隻說一半，深藏不露，李弘文理解，想從皇帝的這位貼身太監嘴裏套出話來，幾乎是不可能的，高湛這麽說，倒是給他的“戶部之旅”披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讓李弘文開始好奇起來。

  不久之後，馬車在宮門前停了下來，高湛一如既往的出示令牌，之後和李弘文步行進宮。

  不過這次高湛沒有帶李弘文去禦書房，而是朝著另一個方向去了，李弘文之前來過一次，依稀記得這應該是禦花園的方向。

  果不其然，高湛將李弘文帶到了禦花園，李睿瀚正站在水榭中，投喂著水池中的錦鯉，奇怪的是，他身旁並無太監或是宮女伺候。

  “陛下，世子殿下到了。”高湛行到李睿瀚身後，躬身道。

  李睿瀚頭也未回，淡淡地“嗯”了一聲，高湛聽見聲音，和李弘文行了一禮，最後竟然自己也退出了這個地方，隻剩下李弘文和李睿瀚兩人。

  李弘文看著皇帝伯伯的背影，道：“皇上，您...”

  李睿瀚擺了擺手，止住李弘文的話，繼而道：“來。”

  李弘文走上前兩步，和李睿瀚並排，李睿瀚並未看他，繼續將手中的餌食投向池塘之中，每次餌食被扔進池中，池中的錦鯉就會拚命爭搶，各色錦鯉遊蕩不止，攪地水麵翻騰，泛起陣陣水花。

  “你看，這些魚兒雖然披著華麗外衣，但爭搶起食物來，卻與林間野狗無異。”李睿瀚沒來由地冒出一句話來，聽的李弘文雲裏霧裏。

  李睿瀚又道：“它們被圈養在這池塘之內，朕賞它們食物，它們才能活下去，朕若是不賞，它們隻能龜縮一處等死，但它們好似不明白這點，每日隻顧自己遊樂，若不是朕手上有餌食，還見不到它們爭相鬥豔。”

  李弘文看著池塘裏的錦鯉，好像有些明白，李睿瀚是在說什麽了。

  “朕手上的餌食若是撒完了，他們便會四散離開，不會在朕麵前搖尾乞憐，”李睿瀚將手上的餌食一把全部投進池塘中，池中錦鯉紛紛爭搶，不一會餌食便被吃光，眼見再無餌食的錦鯉們，紛紛四散而去，遊向池塘不同方向。

  李睿瀚臉上帶著嘲諷的笑容，道：“你說，有朝一日朕手上沒了餌食，若朕掉進這池塘中，他們會將朕給分食了嗎？”

  這個問題很尖銳，在現實層麵上，是絕對不會出現李睿瀚所說的這種事情的，但若是結合李睿瀚暗中所指的話...

  李弘文沉思片刻，沒有回答李睿瀚的問題，隨手從旁邊撿起了幾顆石子，將一部分扔進池塘中。

  原本分散在各處的錦鯉們感覺到了水麵的波動，紛紛朝這邊遊來，聚成一團。

  李弘文道：“既然養不熟，又何必每次都用餌食，隻用石子，也能吸引他們，就算一片落葉落在水麵上，也能引的它們互相爭搶。”

  李睿瀚眼泛精光，麵帶笑容看著李弘文，李弘文將手上另一半石子，奮力一扔，扔向池塘另一邊方向，池中的魚兒們如同聞著肉味的狼，又朝反方向蜂擁而去，李睿瀚和李弘文麵前的這片水麵翻騰一陣，繼而變得平靜。

  李弘文微笑道：“餌食或許用的完，但是皇上，石子是用不完的。”

  接著李弘文一指仍在下方遊蕩，等著投食的少數幾條錦鯉，道：“總歸，還是會有一些魚兒，願意等待的。”

  “哈哈哈哈....”李睿瀚放聲大笑，作為九五至尊來說，這樣是有些失態的，不過今日今時，這禦花園中，隻有他和李弘文兩人。

  “好！”李睿瀚笑看李弘文道：“朕沒看錯你，睿淵，當真是為大乾生了個好兒子，哈哈哈...”

  輕拍李弘文的肩膀，李睿瀚道：“別人可以做那錦鯉，但你，可千萬不能與他們混為一處。”

  說完也不等李弘文的反應，李睿瀚自顧自走到了水榭中圓桌旁坐下，拿起茶壺，倒了兩杯茶，笑道：“來，坐著說。”

  普天之下，能被李睿瀚親自倒茶招待的，不知有幾人，最起碼，高湛在宮中服侍李睿瀚這麽多年，是沒見過幾個。

  李弘文心中也有些驚訝，隨後走了過去，坐了下來，靜等李睿瀚開口，他知道皇帝伯伯不會無緣無故和他說這麽一番話，定然還有後文。

  然而出乎李弘文的意料，李睿瀚並沒有再接著說下去，而是轉而問道：“來京城多日，可還待的習慣？”

  李弘文恭敬接過李睿瀚遞來的茶杯，道：“除了少了些朋友外，其它倒也還算習慣，隻是不曾好好逛過這京城的繁華盛景，便又要上任員外郎了。”

  “員外郎，”李睿瀚看著水榭外的景色，笑道：“且不用著急，一時半會，不用去衙門，先將這場比試應付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