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孫禮和麴義一起站在東麵城樓上往外看，稀稀落落的火光漸行漸遠，那些都是趁夜逃出城池的人，大都拖家帶戶，走的極為緩慢。

  “這下，你知道這些百姓對我們的抵觸了吧！”麴義靠在城牆邊上，若有所指地說著，“還要不要去河邊看一看，逃亡治河北岸的人雖不及這些，但也不少！”

  孫禮漲紅了臉色，但在黑夜之中並不顯眼：“他們難道不清楚我們接下來就要打過去了麽，既然躲避戰亂，藏進山裏我們也不會去找他們麻煩，為何偏偏要回到…回到袁紹的治下？”

  “隻因我們是賊，僅此而已。”麴義說著拍了拍孫禮的肩膀，他又能怎麽去安慰這個小子。已近不惑之年的他，仍是看不清這些，所以與袁軍的交手他還是留手了，不知是因為之前的同僚，還是因為其他，他並沒有趁勢進攻，給了張郃足夠的逃生時間。

  “……”孫禮沉默著，他不是不懂這些道理，正是因為懂了很多，了解了王零口中勞動關係和生產力這些，他才對這些人不滿。

  但也是對王零的不滿，他從幾年前跟隨著兄長以來，看得很清楚兄長為人，說白了就是胸無大誌，能混絕對不C，若不是被時局逼到如此地步，他才懶得管這些。

  當然這些年也有改變就是了，至少他願意主動去管一些事。但是這遠遠不夠，孫禮心中對王零的期望，比他自己都高。他相信，若是兄長真的願意動手，這些都不是問題，什麽抵觸，隻要再將太平道傳播開來，一切都不一樣。

  “你覺得若是兄長在此會如何？”孫禮默默問了一句，似乎是在問麴義，也像是在問他自己。

  麴義想了想，笑道：“他恐怕會動員婦人，讓民心安定。”這是王零剛進山就用的手段，被趙大津津樂道。

  婦人的地位，在此時還沒王零印象中那麽低，特別是在貧苦人家，男耕女織都是不存在的，農事忙碌的時候男女都要一起上陣。更別提那些繁文縟節，所謂禮不下庶人，還有那《女誡》，王零在進劉家之前，都沒接觸過這些東西。

  這似乎點醒了孫禮，他正要順勢說下去，但是麴義無情地將他的想法撲滅了：“現在別想這些，婦聯現在主要事都是在雁門郡內，抽調不出人手。而咱們這些大老爺們兒若是做這些，不被當成強搶民女的賊人就有鬼了！”

  孫禮摸了摸頭，他還是有些操之過急了：“小子受教了！”

  麴義：“戰時有戰時的規矩，這你應該比我更清楚，這裏的事基本就定下來了。我們明日便啟程攻向下一座城池，東安陽！而你，有一件重要的任務。”

  回到城外的軍帳內，在幾盞煤油燈下，麴義讓十一攤開了一張巨大的地圖，這是代郡的地圖，北方邊緣處高柳城那邊的信息還不夠多，但是這已經是這數月時間能繪製出的最詳細的地圖了。

  “我們在這裏，”麴義指著地圖上的一點說道，“南麵便是恒山餘脈，然而此山險峻異常，各山峰犬牙交錯，難以攀登。我等要南下，有兩條路，一是取東安陽，二是沿河東行至桑幹城後再南下。”

  “但是，除了這兩條路，還有一條，”麴義說著又指向其中一個座山，“此峰名青天背，其西側有嶺名火石嶺，這裏麵的紅石頭，勘探的人說可能是鐵礦石，我們暫且不計，這個地方是可行的，但是不適合我們大軍出入，而且輜重器械難以運輸。”

  “我一直在想，隨你一起來的那千餘人是何用意，他們實力並非頂尖，但卻是最善山地行軍的隊伍。我在仔細分析我軍動向時，發現了一點，繁峙縣、崞縣那邊也有兩千人作為策應，朝平舒進軍……”

  孫禮立刻清楚了，立刻大拜：“我願往！”

  麴義無奈地笑了笑：“此事隻能你去，我此時懷疑，主公是否臨走之前便將一切都算好了，那他為何不言明？”

  孫禮搖了搖頭：“並非如此！將軍懂兄長之意，此乃用兵者之默契。但將軍就算不行此計，亦是無妨，攻東安陽之時，將軍也能將此奇兵用在可用之處。”

  雖然孫禮這麽說，但麴義還是有些不高興，王零將選擇的權利交給了他，雖然有信任在其中，可從另一個角度想，這不也是一種試探。就像送來的兩副鎧甲，擺明了讓他做一個選擇，他沒有選擇，而是將其封存了起來。

  但是他怎麽也沒想到，不穿才是王零願意見到的，畢竟明光鎧雖然看起來又帥又鮮亮，但是如鶴立雞群般顯眼，也就給敵人指明了主攻的方向。所以明光鎧在王零看來，要麽都穿這種亮瞎對麵的眼，要麽就隻能凱旋的時候穿上去亮亮眼。

  “那此事就交於你，東安陽城相對於我們所在此城，更加牢固。而且得知東安陽被圍，平舒必會支援，這是你的機會。”麴義說道。

  “那將軍何時開拔？”孫禮問道。

  麴義笑道：“天亮之前，我會派人追擊那些逃離之人，追而不擊，使得那些人進入東安陽城中，我們則會午後陸續開拔。給你一日夜時間，過山之後，及時聯係到那支用作佯攻的隊伍。”

  孫禮點了點頭：“將軍可還有囑咐？”

  “沒了！”麴義擺了擺手，“趕緊去休息。對了，還有一點，十一會跟著你一起，保護你的安全！”

  “他還打不過我！”孫禮吐槽了句。

  麴義倒是不介意，反而將十一拉到孫禮麵前：“雖然明麵上是這樣，但是戰場上和比試又不同。”雖然有著一點私心，但是麴義覺得無關大雅，十一和這些將來的人才多交流，有些交情，不管是對他自己，還是對十一都不是一件壞事。

  “好！”孫禮行禮後離開了營帳。

  麴義看著他走的背影，隨口問了句：“十一！你說我這兩年變了多少？”

  “將軍有了夫人後，確實變了很多。”

  “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