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看書，寫書，教書

  寧辰心中激蕩，若是換做自己，在十五六歲的年紀，恐怕還真的不能做到這一點。

  不由感歎道：“果然值得敬重！”

  誰知那書肆老板卻歎息一聲道：“小範先生救了整座臨安城的書，但卻沒能救得了自己，自此之後，就隻能蝸居在一處破舊的草廬之中，雖說我們一幹人等有心幫襯，但卻遭到了小範先生的婉拒。”

  “可憐一代天之驕子，現如今隻能與書香以及貧寒為伴！”

  寧辰再問：“以這種才學德行，難道就沒有想過要考取個功名？”

  店家也是搖頭歎氣道：“我等也是曾經勸過他，可你知道小範先生說了句什麽？”

  “什麽？”

  “小範先生說，當官太浪費他看書的時間......”

  “......”

  寧辰不禁搖頭苦笑，心道這貨果然是個書癡。

  而就在這時，那店家看向寧辰的變的有些曖昧，挑著眉毛問道：“我觀公子氣宇軒昂，又出手闊綽的想要買下小店兒所有的藏書，莫不是想要開書院？”

  寧辰微笑點了點頭：“沒錯，在下正是打算要開一間書院，店家可有什麽見教？”

  那店家立馬衝出來一巴掌重重拍在寧辰的肩頭，喜笑顏開的說道：“公子啊，您也別找了，這臨安城中怕是不會有人將整家店鋪的書本全數賣與您的，但我可以給您指條更好的路！”

  寧辰也沒有怪罪這名店家先前的無心之舉，而是眉頭微挑，似乎是明白了什麽一樣的對著店家說：“店家是說那小範先生？”

  “沒錯！小範先生雖說人倔了些，但老夫有一事敢應允公子，這大宋境內，讀書之多，學識之廣者，非小範公子莫屬！您也不用想著去買那些沉重繁雜的書籍，隻要您能想辦法讓這小範公子加入您的書院，便等同於擁有了整個大宋最全的書庫！”

  一番話宛若一道晴天霹靂般，落在了寧辰的腦海當中。

  這等人才，寧辰哪能不心癢難耐。

  當即就說道：“如此甚好！”

  店家也是認真說道：“如此這般確實是唐突公子了，可我等也是想為這小範先生某條生路，若他再這般癡迷下去，早晚有一天會被人發現餓死在草廬當中。”

  “若是公子能夠善用，我等必將感激不盡！”

  寧辰連忙擺手說道：“店家哪裏的話，這種良才可遇而不可求，既然今日讓我遇到，便不能就此埋沒，應該是我要感謝店家您才是！”

  可以看得出來，這店家是在真心為那範仇著想。

  此刻的寧辰心情很好，自打從臨安城回來之後，他便沒有再看到過多少的真性情。

  方才聽這店家說起範仇的一切，以及店家的反應，讓寧辰心中稍慰，原來這紫醉金迷的浮華之地，還有這書肆老板，以及一位落魄公子的真心相待。

  今日連遇三人，最讓寧辰滿意的便是辛平，以及這範仇二人。

  至於那拓跋青，不提也罷。

  寒暄罷了，寧辰再次對著店家行禮：“多謝店家苦心引薦，這小範先生，我會親顧草廬去結識一番，無論結果如何，您的心意，以及範先生的性情，在下佩服！”

  那店家見寧辰謝的認真，當下也是出屋相送，並且承若道：“若是公子真的能夠給小範先生一個錦繡前程，我便去與其他幾家書坊的管事商量一下，我們每家都會出上一部分的書本，贈予先生所開設之書院！”

  寧辰再拜：“多謝！”

  離開書肆之後，寧辰冒著雨前往店家指給他的草廬。

  當寧辰站在草廬之前時，終於明白那書肆店家為何對著範仇如此擔憂。

  這哪裏能夠稱得是房子，甚至是連一處棚子都不是！

  到處都是破舊的殘垣與斷壁。

  冰涼的風幾乎可以用無孔不入來形容！

  範仇在去其他的書肆之中取了書之後就回到了草廬之中，坐在一堆稻草之上，一手捧著手中的書本，一手拿著那根被啃的隻剩半截的玉米棒子。

  正在津津有味的閱讀著。

  甚至都絲毫沒有在意到寧辰的進入。

  看著眼前這個如癡如醉的男子，寧辰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去做了。

  因為此刻的範仇看起來比任何人都要滿足與快樂。

  哪怕衣不蔽體，哪怕食不果腹。

  仿佛讀書，便是他此生的全部。

  寧辰就這樣一直靜靜看著他，而範仇則一直靜靜的看著書。

  哪怕窗外的冰冷的秋雨不時調皮的探進屋內，哪怕範仇座下的稻草越來越濕。

  良久之後，範仇抓起手邊的玉米棒子想要再啃一口，卻發現上麵已經一粒都沒有時，才不由的幽幽歎了一口氣，但目光卻始終都沒有離開過書本。

  而寧辰也不嫌麻煩，隻是靜靜的等在原地。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範仇終於開口說話：“能否勞煩公子把窗前的那隻碗遞給在下？”

  寧辰微笑，看向了草廬的窗口，那裏確實放著一隻破碗，並且其中還有幾根有些格外粗重的稻草，順著草廬的邊緣不時的滲著雨水。

  這天底下敢指使寧辰端水的人，除了葉靈兒與皇宮裏的那位皇帝陛下，這範仇，是第三個人！

  然而寧辰也並沒有說什麽，竟是直接端過了那隻盛滿雨水碗，平穩的遞到了範仇麵前。

  範仇看了一眼寧辰遞過來的碗，接過之後，直接一飲而盡！

  在這期間，這範仇竟是沒有看寧辰一眼。

  把碗遞還給寧辰，寧辰再次放在了窗邊。

  經過簡單過濾的雨水，再次順著這幾根稻草滑落進碗中。

  而範仇的目光再次落在了手中的書本之上。

  之後的範仇就再也沒有說過話，看完一本書之後，小心的從懷中取出了第二本書，開始繼續看。

  直到第二碗再滿，這次不用範仇說話，寧辰直接端起碗遞給他。

  範仇再次一飲而盡。

  如此往返了三次，範仇和了三碗水之後，微笑著放下了書，仔細的包好，來到寧辰的麵前，竟是毫不猶豫的雙膝跪地，鄭重行禮道：“草民範仇，參見境王殿下！”

  寧辰看著跪在地上的範仇，不由覺得好生有趣，輕聲問道：“我們不過是初次見麵而已，你是從何知曉我身份的？”

  範仇恭敬的說道：“很簡單，殿下三次為我端水，水溢而不漏，說明您本身功夫了得，範仇沒有別的特長，就是看書看的多，所以知道的也多，人隻要活著，身體就會一直都在隨著我們的幽府顫動，可您能夠連這一點都能夠壓住，至少也得是九品上的武學修為。”

  寧辰搖了搖頭，平靜的說道：“這不夠。”

  意思是，光憑這些就能判斷我的真實身份，是遠遠不夠的。

  範仇笑了笑，隨後再次說道：“其中最主要的一點在於，您身上的殺氣！”

  寧辰微笑回應道：“感受得到？”

  範仇點了點頭道：“其實每個人都能夠感受的到您身上的殺意，但他們隻是不懂得如何分辨罷了。”

  “您身上的殺意，若非手上無萬千敵軍之血，是絕對不可能達到的，再根據您的年齡推算，這大宋境內，隻有一人能夠附和這點條件。”

  寧辰滿意的點了點頭，讚道：“不錯，古人雲讀萬卷書，行萬裏路，果真不假，你足不出戶，隻憑一眼便能夠分辨出本王的身份，確實不愧對你書癡的稱謂。”

  範仇笑道：“雕蟲小技，讓殿下見笑了......”

  寧辰再問：“跟本王走？”

  “可。”

  寧辰萬萬沒有想到範仇會答應的如此之快。

  他甚至連想都沒有想，就答應了寧辰的請求。

  但寧辰知道，範仇還有其他的條件。

  果不其然，片刻之後，範仇再次說道：“但草民有三個條件。”

  寧辰想起了方才範仇讓他遞的那三碗水。

  不由的笑了笑。

  “說。”

  “其一，範仇不會入朝為官。”

  “其二，範仇不會入伍參軍。”

  “其三，範仇不會做傷天害理之事。”

  這次輪到了寧辰說那個字：“可。”

  範仇再拜，隨後問道：“殿下想讓我做什麽？”

  “我準備開一家書院，你負責看書，寫書，教書。”

  範仇再行大禮：“多謝殿下抬愛。”

  寧辰揮了揮手扔給他一把鑰匙，說道：“今日起你便搬去鬆香別院。”

  隨後寧辰就要轉身離開，走到草廬門口時，轉身說道：“以後別這般不修邊幅，你代表的可是我書院的臉麵。”

  範仇看著手中的鑰匙，微笑不語。

  把範仇收入麾下的過程異常順利，關鍵取決於範仇的聰明程度。

  與聰明人說話交談，最是省心不過。

  所以寧辰今日心情大好，似乎就連那些冰涼的雨絲，都便的柔和了些許。

  一路回到了珍寶坊中，寧辰還沒有坐穩，影子主動現出身形跪在了寧辰麵前。

  “啟稟王爺，盧思遠今日倉皇去了趟右相府。”

  聽著影子的話，寧辰眉頭微蹙，再問：“出來時，臉色如何？”

  影子想了想，說道：“六分不甘，三分憤怒，一分灑脫。”

  寧辰歎了口氣說道：“看來這盧思遠怕是沒幾天可活了......”

  側頭想了想，然後對著影子吩咐到：“明日把炎王府的影衛撤出來，去城外埋伏，若有人要殺盧思遠，給我截下帶回來。”

  “領命！”

  影子消失，隻留下了寧辰一人，坐在堂中看著屋外淅瀝的雨，良久之後才輕一聲道：“汪伯彥......汪相......這一切背後那個人，會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