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繁華背後的黑暗

  見到程曦武的身上仍有著軍中的影子，寧辰心中甚微。

  這一年多來的挫折並沒有磨去這個漢子身上的血性。

  “回去吧，日後不必再為那些紈絝子做些見不得光的勾當了，徐虎。”

  徐虎從懷中湊出一疊銀票，遞到程曦武的眼前，說道：“算你小子還有些良心，這裏是五萬兩銀票，好生照顧那些同袍的家眷，日後若是花完了，就來珍寶坊找我要。”

  看到那些銀錢，程曦武不禁再次淚目：“曦武犯下的是大錯，怎麽還能要王爺您的銀錢呢！”

  徐虎瞪了他一眼狠狠的說道：“王爺讓你拿著你就拿著，廢什麽話！”

  說完便不管不顧一把塞進了程曦武的懷中。

  看著懷中的銀票，程曦武不知道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麽，隻能是單膝跪下，再次以大禮謝之。

  “曦武，拜謝王爺！”

  寧辰揮了揮手，說道：“行了，早些回去休息吧，身上的傷也得修養一陣子，等身體養好了去珍寶坊找徐虎，我有事情交待給你做。”

  “遵命！王爺。”

  待程曦武消失在夜色當中之後，寧辰的臉色逐漸陰沉了下來，就連徐虎也是一臉的寒霜。

  寧辰寒聲說道：“方才程曦武匯報情況的時候，有沒有聽出什麽來？”

  徐虎點了點頭說道：“戶部每年撥給這些遺孀們的錢款，竟然隻有兩貫銅錢......”

  “按大宋律，在前線犧牲將士們的遺孀，按官階算，每年應該得到二兩到五兩之間不等，但方才程曦武說的是，每家每戶隻有兩貫銅錢，他一個滿腦子隻會打架的人自然不會過多關心這些，但你我應該清楚是怎麽回事。”

  “是誰能生出這種膽子，敢克扣烈士撫恤！這事情若是傳到了軍中，豈不是寒了那些拿命來守衛邊境將士們的心嗎！”

  “這件事情，等程曦武傷好之後，交給他去辦，他無官職在身，調查起來，還方便一些。”寧辰說道。

  徐虎點頭應下：“知道了王爺，若是查出這事幕後主使，定然留不得他！”

  卻沒想到寧辰搖了搖頭，說道：“不能殺，我們不能在臨安城因為這件事情殺人。”

  “為什麽！前線將士們那般浴血奮戰！而他們卻自大肆貪汙著他們死後的撫恤銀錢，若是放任這般下去，前線還有何人能夠甘心赴死守衛我大宋山河！”

  寧辰平靜的看了一眼徐虎，淡淡說道：“我們身為朝廷武將，是絕對不能在臨安城罔顧法度的，這一點你一定要給我想清楚！”

  “大宋尚文，若是查出來，你真就一怒之下把人給砍了，那朝中那些酸臣腐儒們該如何說你？”

  “額......這......”

  聽寧辰說著這些，徐虎不禁一時語塞。

  寧辰再道：“你我都清楚前線犧牲的將士們到底有多少，也都清楚這到底是一筆多大的銀錢，單憑一個戶部侍郎，貪不了這麽大的一筆款項，朝中必定會牽連甚多。”

  “待你殺人之後，他們不會在陛下麵前給你請個為民除害的功勞，而是會奏你一本目無法度，隻認我這個王爺，而不認龍椅上的那個陛下。”

  徐虎眼睛瞪的滾圓，有些不可置信的說道：“這群人當真這般卑劣之極？”

  “你久在戰場，當然不知人心險惡。相比起那些敵人來，他們才是最可怕的那些人。”

  徐虎歎息了一聲，現在他才明白寧辰所指的問題所在，六年前金兵大肆入侵，整個大宋境內戰火連天民不聊生，若非他們這些人拚了性命將那些敵軍打退，大宋或許早就在數年之前成為曆史的塵埃。

  如今寧辰橫空出世，平定戰事的同時，也就出現了那個讓無數帝王都頭疼甚至是懼怕的問題。

  功高蓋主！

  單憑這四個字，就能讓朝中文臣將所有的矛頭指向寧辰。

  這基於一個很簡單的道理，如果寧辰想反，他隨時都可以反！

  並且大宋皇族將會沒有任何的反抗能力！

  而這也正是寧辰為何不讓徐虎在臨安城殺人的原因，這件事情牽扯太廣，一旦被那些文臣們抓住把柄，又豈止會是一頂謀反的帽子扣上來？

  “那......王爺您打算怎麽辦？”

  “當然是讓程曦武搜集好證據，交由陛下裁決。”

  徐虎微楞，顯然是沒有想到，解決這件事情的辦法竟是如此簡單。

  當一切的證據完完整整的擺放在陛下麵前時，自然會有聖命裁決，那些文臣們就算是說出個花兒來，都沒有任何的作用。

  這才心中稍微好受了一些，當即拱手說道：“王爺英明！”

  “折騰了這般久，我也有些餓了，你先回去吧，我一個人轉轉。”

  徐虎點頭應下，轉身離開了小巷之中。

  先前的一番打鬥，也確實消耗了寧辰不少的力氣，這紅楓樓宴會並沒有結束多久，就覺得腹中有些饑火在燃燒了。

  寧辰一個人平靜的行走在夜幕籠罩下的臨安城中。

  尋著記憶中的那股味道，不知不覺就來到了兒時養父經常帶他來吃的那家酒肆。

  酒肆還是記憶當中的那副模樣，看上去與數年之前沒有任何的變化。

  唯一有變化的是，當年酒肆對麵那個賣脂粉的鋪子變成了一家紅綢飄舞的青樓。

  三個燙金大字寫著迎春樓。

  見到此等情景，寧辰不禁微微皺了皺眉頭，看來還想找到當年的那抹安寧恐怕是不太可能了。

  但那熟悉以及懷念的味道，卻依然讓寧辰踏進了這家酒肆。

  酒肆的掌櫃依舊，隻不過兩鬢發絲蒼白了些。

  老掌櫃微笑著打量著寧辰，說道：“客官來了，想吃些什麽？”

  寧辰微笑著回應道：“黃伯伯您不記得我了麽？我是寧閑的兒子，寧辰啊。”

  聽到寧閑寧辰這兩個名字，姓黃的老掌櫃微楞了片刻，然後驚喜的說道：“原來是你小子！這都幾年沒見了，怎得瘦了這麽些呢！對了寧校尉呢？今日怎麽不是他帶你一起來的？”

  寧校尉，寧辰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也是不禁黯然，這個名字已經很久都沒有人叫出來了。

  也是，誰還能記得一個三年前死在戰場之上的小小校尉呢？

  寧辰隻能歎了口氣說道：“家父三年前已經戰死沙場了，今日便隻有我一人來了。”

  昔日經常照顧酒肆生意的老夥計一走就是三四年的光景，幾年之後他的兒子來告訴他，他的這位老夥計早就戰死在了沙場之上，這一別就是陰陽兩隔，如何不令人唏噓。

  黃掌櫃目光微黯，拍了拍寧辰的肩膀說道：“寧校尉是個漢子，無奈我老黃除了灶台上的那點兒東西之外其他的也不會，不然定會扛起刀劍也隨他一同奔赴戰場了，沒事兒啊孩子沒事兒，想吃什麽盡管跟你黃伯伯說，今日算我的。”

  寧辰微笑說道：“就來當年我們經常吃的那些菜吧。”

  黃掌櫃說道：“好嘞，一份醬牛肉，一條清蒸魚，兩盤熗青菜對吧。”

  寧辰微笑點了點頭，就來到了他與養父經常坐的那個角落裏坐下，然後認真的等待著。

  臨安城沒有宵禁這一項，所以到了晚上，也是人來送往，坐在酒肆裏吃食喝酒的人也不少。

  看著酒肆內熙攘的酒客們，寧辰心道，看來這對麵開了青樓，倒也不是一件什麽壞事。

  然而就在這時，他的目光停留在了一個對麵角落裏孤單的身影之上。

  那人風度翩翩，劍眉星目，縱然脫掉那一身銀甲，身體之上也自有那份武將獨有的殺伐之意彌漫。

  寧辰不由的笑了起來，心想，這廝，下午時自己想要邀他喝酒，他推脫說當值期間不飲酒，這才沒過多久，竟然獨自一人在這酒肆裏小酌。

  不僅如此，並且還一直端著酒杯目不斜視的看著對麵迎春樓。

  沒錯，這人正是被寧辰看中並且想委以大任的臨安城南門守城將，莊笑！

  寧辰笑的是這莊笑竟然一直都在目不轉睛的盯著酒肆對麵的青樓。

  這倒是大大出乎了寧辰的意料。

  縱然是秋季，但迎春樓外麵的那些姑娘們仍舊是一襲薄紗，分外養眼，莫不是這莊笑看上了哪位迎春樓裏的姑娘？

  可不管怎麽看，那副嚴肅的麵容都不帶任何的淫邪之意。

  這不由的愈發勾起寧辰的好奇心了，正在寧辰思索這些的時候，那黃掌櫃親自端著寧辰要的那些菜走來。

  還是那曾經無比熟悉的味道，這是他愛吃，也是父親愛吃的菜。

  黃掌櫃又端來了一壺老酒，為寧辰倒上，自己也倒了一杯，然後端起酒杯對著寧辰說道：“敬寧校尉英靈無悔！”

  寧辰也舉起了酒杯，說道：“敬大宋再無戰事！”

  一老一少相視一笑，隨後一飲而盡！

  這邊酒杯剛放，隻聽見一陣刺耳的辱罵之聲與打砸之聲傳來。

  “老東西！看看你這菜裏究竟是什麽東西！若不是大爺我眼尖，還真就給吃進去了，你這酒肆還想不想開了！”

  寧辰的眼眸微微眯起，而黃掌櫃則是歎息了一聲，對著寧辰說道：“好孩子，你隻管好好吃喝，我去處理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