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坐穩了，薑西媽媽又深吸了一口氣，這才開始說，“我有先天性心室缺損的病，做這個手術要大開胸，需要十幾萬元，我家沒有那麽多錢，當然，有錢我也沒想過要做手術，做手術風險太大，我還想看到薑西生孩子呢……”。

  我沉默聽著，有些悶悶的感覺。

  “我這個病，目前還沒有大礙，平時不犯病時就跟好人一樣，但是不能幹出力的活，一旦累著了，就得吃點救心丸，不然心跳快得難受，但要是犯病了，可能就得住院，我小時候醫生就跟我說，我活不到十八歲，結果不但活到現在，還順產生了薑西，我夠厲害的吧？”

  “是挺厲害的！”我腦袋蒙蒙的，都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

  “但是我自己的身體我知道，我不可能活過六十歲，今年我已經五十二歲了，沒多少年活頭了。”

  我心裏突然就很酸，但我也不會安慰什麽，便蔫蔫地說，“阿姨你別這麽說。”

  “這是事實小江，這也是現實！”

  我覺得心情特別壓抑，好像大腦的思緒突然就走到了一個死胡同裏，無路可走了。

  “所以小江你得想清楚，你那樣的家庭，跟我們這樣的家庭，適不適合結合在一起，如果一定要結合在一起，你做好承擔這一切的準備了嗎？這也就是我為什麽一直反對薑西跟你在一起的原因，阿姨也並不是什麽嫌貧愛富的人，但阿姨也擔心我女兒未來的生活朝不保夕，俗話說，貧賤夫妻百事哀，不是沒有道理的。”

  “阿姨你別說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會回去好好考慮的。”

  說完這話，我便站起身，轉身就走了，沒有回頭，沒有遲疑，逃一樣地走了。

  回到出租屋，我蒙頭大睡，什麽都不想想，什麽都不想做，但我也睡不著，一直在糾結等薑西回來後，我要跟她怎麽談，談什麽。

  晚上薑西來了，一進屋，她先歡喜地說了一聲，“江東，我給你帶了北京特色小吃驢打滾。”

  我沒有吭聲，還沒想好怎麽開口，心情差到了極致。

  可我怎麽都沒想到，她下一句便特別淡然地說，“我媽都跟我說了，起來談談吧。”

  我一聽，她都知道了還能這麽淡定？那我也不用顧慮什麽了。

  我坐起身，一臉不悅地質問她，“你不應該騙我。”

  “我怎麽騙你了？”她目光灼亮地看著我，表情依然很平靜。

  我有些生氣了，“你從沒跟我說過你是成教畢業的。”

  “我也沒跟你說過我是普高畢業的啊，怎麽就說我騙你了？”

  “你……”我竟然無言以對。

  “再說你也沒問過我啊，我為什麽要說這個？難道你不是因為喜歡我這個人跟我談戀愛？而是以為我是普高畢業的才跟我談戀愛的嗎？”

  我“……”。

  明明原本是我有理的，怎麽吵了兩句，就變成她是主導了呢？

  我不服，“你在征婚簡介上寫得是不是本科？本科畢業證呢？”

  薑西依然一臉淡定，“沒有本科畢業證。”

  “那這是你撒謊了吧？”

  “我也沒撒謊！我寫本科是因為我已經被北師大成考漢語言文學專升本錄取了，成人的課程都比較簡單，拿到畢業證隻是個時間問題，我還計劃在學習期間生個孩子呢。”

  “生……生孩子？”這話題是不是跳躍得太快了。

  “那怎麽了？成人課程業餘時間就可以讀完了，順便生個孩子，還不耽誤我寫小說。”

  聽她這麽一說，計劃還真是完美呢，但是……等等，我不能被她帶跑了。

  “你跟我說實話，普通教育你讀了幾年？”

  在我們這些努力學習的孩子眼中，成教那都不叫上學，那就是混文憑的地方，文憑也是水得沒一點含金量，就跟14k金似的，跟我們這985級別的大學根本沒法比。

  “六年！”

  “六……什麽？”

  乍一聽，六年還挺長，可稍微一想便反應過來，六年不就是小學畢業嗎？

  “所以你是小學畢業生？”我覺得我整個三觀都被毀完了。

  “說話別那麽難聽行不行？我是沒讀過初中和高中，但我參加成人高考時那也是要學習的啊，再簡單也要考試過線的啊，除此之外，我讀的兩年影視節目製作專業的大專學曆，還是脫產學習呢！”

  反正在我的意識裏，成教學校的學生都是混的，這個話題已經無需再爭論了。

  “我們分手吧！我接受不了一個小學畢業的女朋友。”

  原本我曾自以為是的得意過，我以為我跟薑西之間，是我的聰明智慧套路到了一個優秀姑娘的浪漫故事，結果是兩個窮x互相套路的故事。

  “分手？”薑西愣了一下，像是沒想到我會說出這兩個字，繼而她的臉色冷了下來，“我如果跟你說，我要是想賺錢會比你賺得多，我隻是太喜歡寫小說，才會放棄了很多賺錢機會，我並沒有把錢看得太重，你信嗎？”

  “我信你個鬼！”

  我怎麽可能信，我一個985畢業的碩士，每月賺四千塊還加班加點累成狗呢，她一個小學畢業生，能在北京找到什麽好工作，我就是這樣認為的。

  “我說我寫小說是有前途的，你以前不是相信的嘛？”

  看她的樣子，是企圖說服我不要跟她分手，哼，還想給我畫大餅套路我，沒門兒！

  我說，“薑西啊，理想很美好，現實很骨感，我們都應該麵對現實！”

  她精銳的漂亮大眼突然一挑，好像有利箭飛出來一般，聲音拔高了八度，“你現在確定要跟我分手嗎？”

  我渾身一抖，瞬間腦海中飄出很多跟她在一起的那些甜蜜、美好畫麵，還有，她對我好。

  我的腦子在無限度的糾結著，我知道“分手”這兩個字的分量有多重，亦有多傷人，所以，我……

  “不……不確定……了！”說完之後，我抿緊了唇，心裏鄙視了一下自己，好沒出息。

  可是怎麽辦呢？盡管她很多方麵條件看起來很差，盡管她其實就是欺騙了我，可她身上也有很多閃光點，我就是舍不得她啊！更舍不得讓她傷心難過。

  一聽我改口妥協了，薑西一下撲到了我的身上，直接把我壓倒在床上了，撞得我後背疼死了，而後她在我耳邊吹著馨香的熱氣，使勁撩撥我般說，“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我就知道，我看上的男人，不會那麽容易放棄我的！”

  我扭頭不吭聲，裝高冷！一副她想強上我的樣子，還冷冷地問，“我什麽都沒有，你到底喜歡我什麽？”

  這個問題真的糾結了我很久，我一直都沒想明白。

  薑西突然瞠著她那雙漂亮得驚豔的大眼睛，深情地望著我，望得我都渾身發熱了，她才開口。

  “我原來預想著找對象的條件也是沒房的男人不找的，但是吧，遇到你之後，那些腦子裏原來預想的經濟條件啊什麽的，就都顯得不重要了，我想這就是所謂的，人對了，其他東西就不重要了，人要是不對，那些東西就更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