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打擊
作者:端咖啡      更新:2021-03-23 06:30      字數:4163
  “其實一開始,我並不看好霍青。”霍山漢陵峰草市靈丹閣內,蘇麗莎一邊翻看靈丹閣的賬目,一邊對奉茶的侄女蘇雅說道。

  “為何?”蘇雅無措的端著茶杯,茫然的問。

  “他實力還小,野心卻大,又暴露過早,遲早要栽跟頭。”蘇麗莎漫不經心的回答,心思仍在紛繁雜亂的賬目上麵。

  “可他已經結丹了啊,和霍同的差距正在縮小,而且他更年輕…”蘇雅認真的曆數霍青的優點。

  “實力不隻是自己成為金丹,還要看你能調動多少金丹為你所用。霍同結丹百餘年,執掌草市幾十年,霍山上上下下聽他命令的不知有多少。反觀霍青,還沒有自己的班底,結交的人多還停留在築基,有金丹來投也不敢放心用,總是被霍同壓著一頭。”伴著賬頁翻動的“嘩嘩”聲,蘇麗莎一項項算計著,“其實霍華也麵臨同樣的處境,自己是金丹,手下卻都是築基,沒有可靠的金丹幫手,所以才會被霍青壓著一頭。”

  兩人案頭擺放的前線情報,還停留在霍青和霍華齊頭並進的爭功階段。隔著十數萬裏的距離,玉符山倒塌和望江樓叛變的消息還未及時傳來。

  “但是看他在戰場的表現,不失為一個可塑之才。”蘇麗莎話鋒一轉,“最關鍵的是,霍青有他父親的支持。最新的線報顯示,霍同在北線雲夢澤的戰爭中,不知出了什麽岔子遭到申斥,眾人都明白他已失了門主的歡心。而我可以跟你透露,門主已經決定在戰爭勝利後,立即宣布霍青的世子之位,同時讓你們倆成親。”

  “啊!”蘇雅猝不及防,又羞紅了臉。

  不去看侄女的反應,蘇麗莎對靈丹閣的賬目皺起了眉頭。與鱷越和周氏的戰爭,已將靈丹閣的存貨抽空,前線猶在不停索取。但她也知道,支援霍家軍對外作戰是靈丹閣的本分。按照以往的經驗,戰爭過後不到十年,各處府庫又能充盈起來,而且靈丹閣的潛力也不隻是表麵的府庫那麽簡單。

  “報!”前線又有信使來到,命令靈丹閣獻上新煉的靈丹,連長在地裏的靈草也要。

  “嘶!”蘇麗莎倒吸一口涼氣,這表明後勤已經到了饑不擇食的地步,如果遵照執行,將對靈丹閣的後續恢複產生毀滅性的打擊。

  與此同時,玉符山倒塌和望江樓叛變的消息也密報到了在霍山坐鎮的霍峻案頭,一係列調兵遣將陸續展開。南疆的形勢已經悄悄的起了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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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符山前線,霍家軍營中。霍青正緊急召集部下密議。在場的人都知道,門主霍光去和周氏和談,已經一天沒回來了。

  元嬰仙人並非天下無敵,兩天前霍光就曾陷於周氏布置的“鎖仙陣”中,被困了一整晚。更別說霍光這樣的千乘之尊,講究的是“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很少會憑仗修為隨意深入敵方領地。要是受了些傷回來,或是再被困個一兩天,對周氏來說也是大勝!

  霍青聽說過“鎖仙陣”的厲害,他心裏清楚,這樣的仙品法陣,周氏絕不會豪奢到一次擁有兩座!但他在睡虎山留下的海量軍備為周氏所得,說不定真能搭建出第二座“鎖仙陣”來!這個想法讓他更加心煩意亂:“門主一日未歸,你們覺得應該怎麽辦?”

  “這個好辦!”孔鍾搶先說道,“門主之前就有安排,我們遵照訓示撤軍即可。”

  “你叫我棄父親的安危於不顧,撤軍逃跑?”霍青知道自己的臉色很是難看,他已懶得再去掩飾。

  “不敢!”這種誅心之言,孔鍾招架不住,連忙否認,不敢再說。

  霍青看向陳安,老爺子一言不發,良久才憋出一句:“聽說霍華所部已經進入穢氣荒原作戰,我們不必親身壓上,隻需做好對其聯絡即可。”

  一旁的衛讓欲言又止。霍青盯著他問:“你也要勸我撤軍?”

  “既然有命令,遵照執行便不算錯…”衛讓有些慌亂,“而且我們也影響不到元嬰仙人的安危。”

  霍青環顧一圈,大多數人都低下了頭,說明也是存著類似的打算。他不明白這些人,為什麽不聽他的號令。難道真像葉玉嬋說的一樣,青葉軍隻能打順風戰?

  “我知道大家都是為我好,”霍青強自緩和氣氛,“可這次對我非常重要,很可能是父親對我和大哥的考驗,看誰能將他的安危放在第一位!這很可能關係到奪嫡的成敗!”

  眾人的頭卻更低了。不少人心裏想著:你們兩兄弟爭位,就該犧牲我們的性命?

  “大家放心,這趟不會有什麽危險,”霍青繼續勸道,“這不過是周氏強弩之末的反撲!隻要能頂住,就能贏得最後的勝利!”

  你說不危險就不危險?霍頓的屍骨才剛剛上路呐!更多的人開始敢想而不敢言。霍青終究為他的看似大度實則算計、看似有義實則無情付出了代價。

  剛將部下各遣回營,霍青就收到了壞消息:霍同那邊開始撤退了!黃鶴門和九宮山的隊伍也有撤退跡象!

  他趕忙出營查看。外圍的黃鶴門和九宮山陣營確實出現了鬆動,連帶著周圍的眾多雜牌宗門一起撤退,一時間煙塵滾滾。他怒斥道:“葉玉嬋在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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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在幹什麽?”煙塵之中的葉玉嬋也慌了。昨日她沒想聽霍同的話,但父親來信說要以保全黃鶴門弟子為要,魏武也來傾述對霍青的不滿,她便答應了和九宮山同進退的請求。今日九宮山先行撤退,她讓黃鶴門的隊伍也後撤一點點以示交待,沒想到人心亂了,一退就停不下來。

  “大姐,是我下的命令。”葉長明承認,“父親給我傳了錦囊,叫我和九宮山一起,尋機撤退!我這是為了黃鶴門!”

  “父親啊父親…”葉玉嬋無言以對。

  煙塵的範圍繼續擴大,不僅是黃鶴門與九宮山,連陳氏和衛氏的軍隊都開始拔營。

  “這是..”霍青不明白,同樣是一天時間,霍同怎麽就同時策反了陳氏、衛氏、黃鶴門和九宮山?!

  “霍少,我們該怎麽辦?”書童陳小舟驚慌的問道。

  形勢已是如此,再死頂著不退,會讓周氏有機可趁。霍青絕望的閉上了眼睛:“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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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個大軍後撤了三舍即一千裏,退回到了睡虎山-東山一線之後,到一野生靈山才停住,新的防禦法陣依托山體築起,營帳連綿成片。霍同當仍不讓,自居山頂的中軍大帳,號令各軍校尉、各支首領前來聽命。

  霍青悶了半晌,咬著牙上山,在帳外遇到了徘徊不安的葉玉嬋。

  “我是迫不得已…”葉玉嬋想要解釋。

  剛好霍同從營帳中出來,指著葉玉嬋說:“這女子昨日來我營中,想要托庇於我,救她門人性命。我就叫她跟我一同撤退,難道她沒有跟你事先知會?”

  “不,不是這樣!”葉玉嬋驚恐的反駁,“是你威脅我…”

  “她能作出這樣的事,其實並不奇怪。”霍同大聲打斷道,“當年我誤攻黃鶴門,受阻於羅寅,這女子居然偷偷潛來與我和談,想要出賣羅寅以保門人性命。見風使舵、出賣背叛,黃鶴門是做慣了的!”他以靈氣加持對葉玉嬋喝道:“你敢說你沒有?”

  霍青怒視葉玉嬋,見她已是臉色慘白。“你說話呀!”霍青怒吼。

  一陣強風吹來,將營帳整個掀起,那些來聽命的眾人驟然顯露在眼前。其中不僅有一臉難以置信的九宮山魏武,還有滿是鄙夷神色的陳氏衛氏將領,更有羞愧難當的葉長明。

  還有陌生人的竊竊私語響起:“我認得她!當年這女人和羅氏有婚約在身,都能出賣羅氏,現在又傍上霍青,果然又出賣了霍青,黃鶴門真不是什麽好東西!”

  葉玉嬋再也支持不住,“哇”的噴出一大口鮮血,掉頭就朝山下飛去。

  霍青想要去追,被霍達過來拉住。“別管她了,我們開始議事吧!”霍青悲哀的發現,在場大多數人的表情顯得疏遠而冷淡,想必已經認定了,他不如大哥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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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議事講了什麽,霍青完全沒聽進去。議事之後,他也無心回自己的營帳,就這麽飄然下山去,失魂落魄的遊蕩到了一處矮山上。這裏是軍山!哦不,是東山!霍青認得這地形,這是他意氣風發的起點。經曆了幾次攻伐之後,這裏已經處於穢氣荒原的邊緣。

  穢氣在一口枯井前停滯。枯井旁邊,赫然便委頓著一個消瘦的人影!

  居然是她!霍青沒想到,自己一路漫無目的的遊蕩,居然又遇到了葉玉嬋!難道這就是天意嗎?

  “你一路追過來的?”葉玉嬋裝作若無其事的擦去淚痕,他也懶得解釋。難堪的沉默如穢氣般彌散開來。

  “你知道這裏本來就有名字,叫東山嗎?”葉玉嬋打破沉默問道。

  “我知道,”霍青麵無表情的回答,“你知道這裏還有個名字,叫君山嗎?說是太上老君煉丹之所,比東山這個名字早了上千年!”他胸中忽然湧起一陣激憤,“我故意叫成軍山,就是想和人說道說道,可是沒人來。所以究竟是我虛偽,還是你們待我不誠?”

  “我...”葉玉嬋哭了起來,“我錯了!我沒想到會這樣…霍同還用那個要挾我…”

  “不就是黃鶴坊市那攤子事嗎?”霍青恨其不爭的說,“羅寅隱藏修為在先,黃鶴門為自保並沒做錯。你為何要受霍同要挾啊?”

  “其實是…我怕…”葉玉嬋心中清楚,這個心結一直都在,原先是在她和羅宇之間,現在則是她和霍青之間。她可以容忍兩人走不到一起的原因是利益、是聯姻、是長輩意誌,唯獨不能是她自己的過往而承受的鄙夷。

  “我知道你有苦衷。”霍青的話讓她心中一喜,以為還有轉機。哪知霍青隻是說,“隻是這一次…這一次不僅是你我兩人,還有可能壞了大局,甚至害了父親!我沒辦法再原諒你了!”

  “我知道…”葉玉嬋努力憋著不哭出聲,“我知道…”她喃喃的重複著,直到再也憋不住,大哭起來。

  “你常說要公私分明,我也可以公私分明!”霍青極力克製著感情和語調,“以後,你還可以回靈丹閣,還可以做我的助手。可是,我不會再像從前那樣待你了!”他說完這句,就掉頭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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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青渾渾噩噩的繼續遊蕩,不知過了多久,不知走了多遠。忽然身後的空中一片明亮。他回頭一看,一朵熾亮的白花在夜空中綻放。

  是響箭!是東山方向!葉玉嬋有危險!

  霍青想也沒想,趕緊折返,金丹催動到極致,幾十個呼吸之間,就回到了分別的枯井旁。

  此時穢氣已經漫過了枯井,靈識變得模糊起來。他提劍四顧,到處尋找,整座山頭翻遍,都沒發現葉玉嬋的蹤跡。他急得要發瘋!忽然見一個身影氣喘籲籲的從山下趕來,正是葉玉嬋!

  此時的葉玉嬋也提著劍,四處張望。發現霍青後,她狂奔過來,檢查他的手、肩,哭著說道:“你怎麽了?我看到你發的信號了,你是不是遇到危險了?你說話啊!”

  霍青笑了。這個傻女人!也不想想,金丹修士遇到的危險,她一個築基怎能幫得上忙?

  接著他也哭了。不管葉玉嬋還在追問,用力將佳人摟入懷中,臉上的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我們再也不分開了,好不好?”

  懷中的身軀明顯僵硬了一下,繼而蜷曲著,又一次大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