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求援
作者:端咖啡      更新:2021-03-23 06:29      字數:4087
  羅宇走後沒幾天,瘴氣潮果然到來。先是天上紛紛揚揚的飄起了雪花,整座丫角峰很快被白雪覆蓋;接著雪後放晴,氣溫升高,水汽蒸騰成霧,江麵變得若隱若現;當晚,成團的瘴氣就突破了法陣的封鎖,鑽入各處堡壘、靈台和靈山,像風一樣四處飄散。第二天,霧瘴已經如同一堵厚厚的白牆,將視線和靈識完全遮蔽,天地間隻剩下白茫茫一片。從羅家堡到陶家堡,所有修士都嚴陣以待;橫道上的各個堡壘、靈台、守望塔都閉門不出,靜待瘴氣潮過去。

  江陵峰頂,防禦法陣的光亮已變得十分微弱。由於法陣要抵擋瘴氣,導致靈石消耗過快,楊行隻能保證其維持最低運轉,用來給李通、宗由他們指引方向。這種守望相助的情形,讓他想起了初到丹陽右峰時,那個點起篝火的夜晚。

  沒想到的是,忽然有信報傳到江陵峰,百越居然趁著瘴氣潮,跨過大江圍住了羅家堡!據信使口述,他是在越寇徹底合圍前突圍而出,瘴氣中探查不到越寇有多少,隻知道還有越寇源源不斷的過江而來。越寇沒有沿著橫道展開,而是一部圍住了羅家堡,其餘的直接北上,奔著那些中小宗門而去。江陵峰完全不在他們眼裏。

  烽火傳信在瘴氣潮中失效,信使還要沿著橫道傳遞消息。在正式的命令下達之前,各處堡壘靈台將視情況決定是否救援。至於那些被襲的宗門,就隻能自求多福了。

  楊行一點也不擔心羅家堡的防務。羅家堡防禦設施齊備,且有兩名金丹強者坐鎮,隻要堅守不出,普通的越寇絕難攻破。現在麻煩的是瘴氣,不知這些越寇是怎麽能在鋪天蓋地的瘴氣中辨別方向,來去自如的。這次的越寇侵襲也表明,羅宇做生意的那一套行不通:越寇生性殘酷,豈是一點財貨的施舍就能滿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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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家堡外。

  越寇的軍陣已將羅家堡團團圍住,裏外三層;他們一次次截斷了城裏的突圍,隻將守軍趕回堡壘,並不追殺,也不迫近,可見無意攻城,隻在圍困。

  謝爭帶著一隊軍士忽然從城中殺出,不和敵人纏戰,隻為突圍,很快突破了前兩層封鎖;可敵人數量實在太多,隊伍被粘滯在最外層,再也難以突前。他下令讓隊伍收縮,才得了些許喘息,眯眼朝四周打量。

  霧瘴太厚,看不了太遠。隻見不斷有敵人在前方防線聚集,後方防線又漸漸合攏,兩翼也有敵人抄殺過來。謝爭估摸著,要是不計犧牲往前衝,還是有把握衝出去,但之後有沒有第四層防線,他拿不準;即使完全衝出包圍,往何處求援,他也沒有定計。

  像謝爭這樣的突圍隊伍,羅家堡一共派出了四支,方別往東、西、南、北四個方向。包括謝爭在內的三支隊伍都是偏師,主要目的是吸引敵人兵力,掩護往南去的一支;當然,若有機會突圍,也可便宜行動。

  敵人已迫到眼前,謝爭輕歎一聲,放棄了突圍,帶著隊伍轉頭往回衝殺而去。希望南邊的那支能成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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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人本陣。

  幾名越人將領眼看謝爭帶隊衝至他們跟前,又掉頭回轉,不由得都鬆了一口氣。他們還以為自己的位置暴露了,一邊讓本陣沿著外圍轉移,一邊命令各隊加強戒備。

  原來攻城的越人,將指揮所在的本陣設立在防線最外圍。剛才要是謝爭繼續往前衝,就會直愣愣的衝進這裏。這些越將都有築基修為,謝爭以一對多,絕無幸免之理。但是,若是羅家堡因此而發現了端倪,集中兵力讓金丹強者帶著衝擊這裏,將越人本陣一舉搗毀,則圍城之勢立解。

  “鷹眼兄弟,你說他們是怎麽知道我們大陣的位置的?”一名身材矮胖的越人將領出口問道。

  被稱作“鷹眼”的越將正操縱雀鷹觀察謝爭一隊人的行蹤,見他們折損一半人手後安全回到羅家堡,他才收回雀鷹,說道:“應該是誤打誤撞。”雀鷹眼利,能穿過霧瘴的薄弱處監視地麵;越人將之煉為伴獸後,能借助雀鷹的視野,這也是越人軍隊能在瘴氣潮中自由穿行的原因。

  這時有人來報:“堡中往南突圍的一支戰力強悍,兄弟們沒有攔住,漏了幾個人出去。”

  鷹眼又放出雀鷹往南飛去,很快看到了南邊突圍的目的地:那邊是一塊深入江心的平地,有幾座台子,還有座矮山。

  “賊他娘的,我帶兵去把那邊剿了!”一名滿臉蓬須的越將罵道,“我看這附近有幾座台子都不錯,一起剿了算逑!”

  鷹眼搖搖頭:“這邊是霍山的防線,應該都有法陣防護,我們時間緊迫,恐怕難以攻下。”

  一旁有人應和道:“法陣是好東西,楚越為什麽地位這麽高,還不是因為能搞到法陣?爺們,你在法陣上吃的虧還少麽?”

  滿臉蓬須的越將啐了一口。“爺們”是他從小自稱,現在成了他的外號。“鬼的法陣,楚越那是偷偷用草藥換的。說起楚越,江南還有一支霍山商隊在停在楚越地界,要不要回頭把他們給剿了?搞不好楚越的法陣就是他們帶來的。”

  在場的越將都有些心動。鷹眼蹙著眉頭說道:“有幾點不得不慮。一是那支隊伍是楚越邀去的,來者是客,百越沒有設局殺客的道理;二是霍山強勢,能不得罪還是不要得罪,以後能繼續搞到法陣也是好的;三是楚越堅持的緩勢之道,未必就行不通,還是留點後路的好。”

  所謂的緩勢之道,就是主張百越和霍山緩和關係,不要大戰,更不要決戰,以保存實力。比如,他們這趟的目標是中小宗門,對屬於霍山的羅家堡和橫道都是圍而不攻。

  “屁的緩勢!那楚越才當龍頭幾年,說要和霍山緩和,結果百年沒丟的荒原給丟了!還讓霍山在眼皮子底下修起來一條萬裏防線!現在又說要和霍山做生意,我看楚越就是霍山的奸細!還好現在換了湘越做龍頭,帶著兄弟們過江快活,重現我越人榮光啊!”“爺們”氣憤的說道,旁人紛紛稱是。

  鷹眼歎了口氣:“湘越應該打到幕埠山了,再往北就是黃鶴山,那裏也是霍山的地盤,是時候收手了。這次要能打下幕埠山,當和霍山好好談談,爭取永久占之。以後要族人徹底擺脫瘴氣之苦,還是要有自己的靈山。”

  “說不打的也是你,說要靈山的也是你,難道我們不去拚命,霍山會自己把靈山送來?”爺們焦躁說道。

  “我沒有別的本事,隻有一雙利眼,看得分明。”鷹眼環顧眾人,緩緩說道,“獸王熟睡,方可進山打獵;喚醒獸王,獵人反倒成了獵物。霍山家大業大,戰損即補;我們人丁不旺,損耗不起。以後真要找出路,說不定還是要著落在楚越頭上。”

  爺們躲開鷹眼的目光,忿忿的說道:“要說湘越那群龜孫子肯定搶到了不少好東西,肯定不會跟我們分,難道我們出了力,還空著手回去?”

  有人附和:“爺們說的有理!要不我們回去把那支商隊給劫了。攻城不行,野戰難道也不行嗎?”

  又有人說道:“日,說不定抓住一條大魚,還能找這邊要贖金!”

  鷹眼見群情振奮,咬牙說道:“成,剿就剿了,以後再談!”不是他不想考慮大局,而是江南的族人太慘了。瘴氣潮來臨,族人沒有靈山躲藏,也沒有法陣遮蔽,全靠身體硬抗。不說凡人了,修士要是沒有足夠的草藥靈丹維持,都很難度過這道大劫。

  “越人不滿萬,滿萬不能敵。怎麽就不能團結起來呢?”他自言自語道。.

  羅家堡往南突圍的一支隊伍,帶頭的是羅宇的左膀右臂,餘剛;他們突圍的目的地,正是楊行所在的江陵峰。

  不是餘剛想以身涉險,實在是情況緊急。前些天,羅宇帶隊去了江南,和越人談生意,結果瘴氣潮提前來臨!還沒等他安排人手去接羅宇,越人居然一反常態的大舉進攻,將羅家堡圍困了起來!他以大局為重,命令羅家堡上下不得擅自出擊;兩位金丹強者和堡中將士卻因此誣陷他想害了羅宇。思前想後,他隻有親自帶隊突圍出來,去營救羅宇。關鍵時刻,尚在堡中的葉玉嬋提議,可以先去聯絡楊行,集結人手再去江南,會更有把握。這才有了羅家堡四路突圍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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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陵峰頂。防禦法陣的光亮已經熄滅,楊行打算親自守著,以便越寇來襲時重新啟動。田靈說既然法陣閑置,正好讓她研究研究,便代楊行守護法陣,已經鑽進塔樓幾天沒出來了。等餘剛和葉玉嬋帶人來到江陵峰,就隻有楊行在山頂接待。

  餘剛見了楊行,劈頭便說:“少主被困在江南,你帶人和我們一起前去營救!”

  楊行心頭一驚:瘴氣潮來,越人圍城,羅宇竟過了江去!他下意識說道:“太危險了!”見餘剛臉色不穆,他解釋道:“瘴氣潮中,越人行動自如,而我們舉步維艱。正如盲眼大漢,被十歲小童拿著木棍也能挑翻。我們不如找霍家軍求援,從橫道集結軍隊過江救援!”

  “不成!”餘剛大手一揮,粗聲說道,“兵貴神速。越寇已經圍了羅家堡幾天,等霍家軍收到消息整軍前來又是幾天。到時候越寇必然撤兵,少主迎上越寇主力,必定落入敵手!”

  楊行很想說,若是他們趕去之前,羅宇就已經落入敵手了呢?他看著餘剛,忍住沒說出口。他與這中年漢子隻有一麵之緣,那時餘剛和曹威一起分立羅宇身側,想來應該是統帥軍隊的將領。他不知道對方為何篤定,霍家軍一來,越寇就會退走;要知道,越寇這陣勢,分明是要借著霧瘴便利,和霍山大戰一場的。

  一旁的葉玉嬋使了個眼色,餘剛和手下借故退出,留她和楊行獨自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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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堂內隻剩下楊行和葉玉嬋兩人。

  葉玉嬋臉色蒼白,不等楊行開口,她直截問道:“你信不信我?”

  楊行心頭一震,斯人斯語,仿佛又回到了熊牛穀中。那時葉玉嬋受傷,他拚死護衛,地洞中的時光,是他最為快樂的日子。之後無奈跳崖,葉玉嬋也是這麽問的:你信不信我?

  他呢喃道:“我信...”自然是信的,否則怎會,你說跳,我就跳。

  “既然信我,那就去救羅宇啊!”

  楊行苦澀一笑。眼前的地洞、熊牛穀、跳崖的畫麵,通通坍縮進腦海,成了一段記憶而已。而這些,她恐怕都不記得了。自己心中一直有她,她心中卻隻有她的夫君了。

  見楊行沒有回應,葉玉嬋又嬌聲叱道:“你怕了?難道你忘了在熊牛穀,對我說過的話了嗎?”

  楊行心中淒苦。我沒忘,我怎敢忘?我仍然願為你做任何事,隻是…我還是從前那個我,你卻不是從前那個你了。看來你沒有忘,你一直都記得,不過你不是為了回憶,而是為了提起。即使沒有這次的事,以後也會讓我報答黃鶴門之類的吧?

  “我去。”楊行說出這句話,心中猛的一痛。這種痛和以前不同,以前是揪心的痛,越痛,心揪得越緊,越是放不下;這次是撕裂的痛,痛過後,撕裂了、脫落了,也就解脫了。

  他提劍就走,頭也不回的說道:“如果這次我能活著回來,這也是我最後一次為你拚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