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羅家堡
作者:端咖啡      更新:2021-03-23 06:29      字數:3936
  一路走到這裏,羅宇才知道,商隊並非全是為了行商,至少繞行的這些宗門就沒什麽油水。這些宗門小而分散,交易量少且雜亂,商隊即使賣得貴些,也沒什麽賺頭,主要還是為了霍山大局著想,讓這些宗門依靠霍山、離不開霍山。對這些中小宗門施行羈縻之策,是霍山控製邊緣地域的一種手段。

  接下來,商隊還要一路往南,前往南疆與越寇的交界處,之後北上經過凡人聚居區,最後在黃鶴坊市落腳,回霍山。

  半個月後,商隊一路往南到達洞庭湖畔,距離湖畔數裏之遠,就停下不再往前。羅宇隻能遠遠望見湖水的倩影,據說那裏是洞庭盜的天下,也是越寇的地盤。

  洞庭湖不比雲夢澤稍小,湖畔靈氣卻比雲夢澤充裕很多,一副生機勃勃的景象,或許和它連著大江,是一湖活水有關。這裏是霍山勢力的東南邊界,在此布置有一連串防禦堡壘,與南邊的越寇對峙。商隊此行的目的之一,就是要為這些堡壘運送補給。

  羅宇本來還想見識一下霍山對付越寇的堡壘,沒想到所謂的堡壘隻是一座布置了防禦法陣的塔樓,僅僅隻比尋常的烽燧高大一些而已。塔樓後方有一小座木料搭建的四合院子,算是屯哨之所。堡壘的軍士隻有一兩個築基修士,七八個煉氣弟子,他們平時在塔樓和院子間輪換值守、居住,戰時可躲入塔樓,燃放狼煙或發出響箭示警。

  領頭的築基修士出來迎接商隊,大聲呼喊著郭謙的名字,顯得很是相熟。兩人寒暄片刻,郭謙拿出一枚綠色的儲物戒遞了過去,羅宇估計裏麵是低階草藥和氣血丹。這裏難以自給自足,很需要這些補給之物,若有戰事,更是活命的本錢。

  築基修士接了儲物戒,叫手下拋出一隻麻袋,袋口鬆開,滾出來幾顆頭顱。這驟然的變故把羅宇嚇了一跳,見那些頭顱上都紮著辮子,膚色黝黑,眼睛閉上,應該是越寇。至於究竟是越寇的修士,還是無辜的越人凡民,就不得而知了,也許霍山有驗明之道。

  郭謙皺了皺眉頭,看也不看那些頭顱,叫人把麻袋收好,又拿出一枚儲物戒遞過去,算是軍功獎賞。

  敘過正事,院子裏拿出烤得微焦的獸肉款待商隊,香味中散發陣陣靈韻,怕是高階妖獸之肉。羅宇正是丹藥用完之時,體內的氣血正嗷嗷待哺,看了隻覺饑腸轆轆,拿起烤肉就撕啃起來,絲毫不顧熱油滴到道袍之上。

  衛義從見了羅宇的餓樣,笑著調侃道:“你不是吸風飲露,不食獸肉的嗎?”

  羅宇和衛義從相處得不錯,也早已看出,身為衛良親傳弟子的衛義從才是隊伍的實際首領,穩重而知權變,是周處那一類型的,日後前途無量,值得結交。他嘴裏喊著肉塊,含糊的說道:“這是做熟了的,不一樣。生和熟,有本質區別。”

  一旁的郭謙冷哼一聲。

  羅宇不知郭謙哪根筋不對,不過他此時食物當前,不和這莽漢一般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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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繼續上路,地勢仍是平坦,視野一覽無餘,偶爾才出現一些小丘。猛烈的大風在平原上橫衝直撞沒有阻擋,刮得無數落葉、斷枝呼嘯來去,隻有順伏的小草能安然生存。

  沿途又經過了幾座這樣的塔樓,守衛的軍士得到了補給,商隊也得到了招待。羅宇想,還是這樣的路途比較愉快。

  這日眾人閑聊,談及這趟回去之後的去處,羅宇忽然想起和郭謙的恩怨了,故意對眾人說道:“大家這麽辛苦,不如回去了跟著我幹!我父親的威名想必你們也聽說過,羅家在霍山有永業靈山,在草市有會館,別的不說,把你們凡族遷進靈山,還是沒問題的。”

  有幾人聽了,露出明顯心動的神情,麵麵相覷。

  郭謙怒極,訓斥他們道:“你們勤勤懇懇跑商路,有什麽不好?非要去做別人家的奴仆?”又對羅宇說:“你有什麽好得意的?所有的一切還不是家裏給的,有本事自己掙...”

  “你個莽夫,還不是給別家賣命的料!”羅宇回罵過去,好不容易被衛義從勸開了,嘴裏仍罵罵咧咧。郭謙卻不做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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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的路,沿途越來越荒蕪,大風越來越猛烈。一日,一座高聳的孤峰出現在視線盡頭。

  羅宇抬頭望去,和他去過的眾多靈峰相比,這座孤峰並不高,隻是被周圍的平地和矮丘凸顯得分外高峻。慢慢走近了看,孤峰形似黃鶴門的仙鶴峰,從山腳到山頂都是壁立千仞的危岩,普通修士難以攀登。再近一些細細打量,山腰的危崖處築有一圈城垛,兩座突兀的塔樓屹立在城垛外側的岩壁之上,以一彎飽經風霜的拱橋相連。沉默的臉龐在山腰、城垛和塔樓間注視著他們。

  “這座堡壘才算名副其實。”羅宇很想進去看看。這是最後一座堡壘了,再往西去,就是那片著名的荒原了。父親在荒原上修築了一條長達萬裏的直道,自己還一直無緣得見。

  “這是鑼場峰啊!一百年前,南疆軍和越人在此反複爭奪,無數修士喪命於此。現在是這一片防線的本部所在。”郭謙喃喃說道,“老夥計怎麽沒出來迎接?”

  衛義從嘿嘿一笑:“你怕是不知,鑼場峰換了主人咯。你的老夥計餘剛已經解甲歸田了。”

  話沒說完,山腰城垛之上出現一個穿黑甲的修士,以雄渾的語調大聲喊道:“來者可是霍山商隊?”他眼神在商隊中梭巡,突然驚喜的叫道:“少主!”

  這聲呼喚恢複了平時的音色,羅宇立馬聽了出來:是羅忠!羅忠穿了甲,左右有人簇擁,他差點認不出來了。堡壘大門很快打開,將商隊眾人迎了進去。

  原來,羅寅築造直道、安靖南線有功,鑼場峰已成了羅寅在霍山的第二座永業靈峰。不過,這裏孤懸前線,不是一個好的山門所在,霍光也是打的讓羅寅繼續抗擊越寇的主意。羅寅接收之後,讓羅忠帶人駐紮在此。“鑼”和“羅”同音,因此這座堡壘也被稱為羅家堡,和西邊荒原的陶家堡遙相呼應。

  羅宇興奮不已,他這幾個月出門在外,竟不知自家又添了一處產業。他再也顧不上商隊眾人,想要去找羅忠敘談。羅忠卻顧不上招呼他,按著禮數與郭謙和衛義從問候起來,說是準備好了筵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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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宇被安排在主桌之外的側席,由羅家堡副首領、剛晉入築基的羅信相陪。

  見羅宇一口一口的喝著悶酒,羅信斟酌著說道:“少主,你應該提前捎個信來,這裏是前線,常有越人作亂。”

  “你們還當我是少主?”羅宇看著主桌上,羅忠和衛義從相談甚歡的樣子,臉色陰鬱得像是雲夢澤畔的沼澤地。羅忠給父親作護衛時,冰冷得讓人注意不到他的存在;如今成了一方之主,就恨不得成為全場焦點了,還真是讓人意想不到。

  “少主怎麽說這樣的話?”羅信大驚失色,“我們和忠叔來此駐守,全是宗主安排。自從聽說少主要來,忠叔每天都上望樓候著,就怕出什麽岔子。”

  “哦...”羅宇也覺得自己多疑了。羅忠以羅氏奴仆身份出來獨當一麵,此時還算不上站穩腳跟,在外人麵前確實應該顧及身份。他想開個玩笑緩和一下,又想不到什麽合適的話,於是生硬的問道:“你們在這裏還好吧?”

  “還過得去,”羅信老實答道,“越寇隔段時間就來騷擾一下,我們以防守為主,沒什麽損傷。近期越寇更是猖狂,有時還越過堡壘去襲擊後方的凡人村莊。其實若我們從堡壘出擊攔其歸途,定能重創他們。但忠叔不準我們主動出擊,說是怕對方有埋伏...”

  羅信還在琢磨羅宇剛才的態度,沒怎麽注意言辭,一不小心把心裏的話全說出來了,這會兒才意識到不妥,慌亂解釋道:“我不是對忠叔有意見...羅成死後,忠叔就把我們當做子侄對待,我心裏感激得很...”

  聽他說起羅成,羅宇心中咯噔一下。是啊,因為自己的任性,將羅忠的親兒子都葬送了,自己有什麽臉麵懷疑這個懷疑那個的?聽父親說羅忠原來就是軍中將領,近來又苦讀經書,也是該出來任事,挑起重擔了。羅家堡這塊前線飛地,不讓羅忠主持,還能派誰過來?自己嗎?恐怕自己很難做到虛偽應付。

  他再看羅忠與衛義從觥籌交錯的模樣,感覺又是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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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筵席結束,羅宇才有機會和羅忠單獨密談。他想提醒羅忠,關於羅信等下麵將士的求戰心態,其實有把握的和越寇打個一戰也無不可,還有利於樹立威信。可他還沒開口,羅忠就說道:“少主收到消息沒有,宗主受傷了!”

  父親受傷了?羅宇一愣,在他記憶中,父親有些傷一直沒好,卻也無礙修煉。是近期和越寇作戰又添新傷了嗎?

  “宗主受霍光之托築造直道,在上月誘越寇深入,一戰而殲其千餘精銳,戰果超過陶家堡之役,自己也受了重傷。”羅忠擔憂的述說道,“宗主他上次黃鶴坊市一戰的傷還沒好,這次必須要靜養療傷了。”

  羅宇聽出了情況嚴重,急問道:“父親現在在哪?”

  “少主請放心,霍光比我們更緊張,早就安排宗主閉關療傷了,對外隻說是去南陽。”羅忠說道,“宗主走之前交待我,我們在霍山有丹陽峰、羅家堡兩座靈山,楊行和你又連通霍家軍和商隊,可以說是氣候已成。但我們進展過速,難免有宵小覬覦,宗主閉關之後,沒有金丹修士主持大局,敵人很有可能趁機發動詭計。我們必須要韜光養晦,低調行事,熬過這段時間就好了。”

  怪不得羅忠不肯主動出擊,相比羅氏在霍山的大局,羅家堡倒是無足輕重了。羅宇神色黯然,父親這次受傷,不知會不會影響修為。也許自己是該收斂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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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羅忠送商隊離開時,忽然當著羅家堡將士和商隊眾人,跟郭謙說道:“郭頭領想必知道餘剛的去處,煩請帶個口信。”

  餘剛是前鑼場峰主將,也是郭謙的老夥計。他在羅氏接受這裏之後,就掛印離去,說是解甲歸田了。郭謙昨日一直在大口喝酒,仿佛要把滿腹心事和疑問咽回肚子,此刻聽羅忠談起餘剛,他一臉肅穆:“請說。”

  “餘將軍肯掛印離去,想必不是戀棧之人。可羅家堡中不少將士錯解了他的意思,請郭頭領問候餘將軍,能否來信勸說一二,或者表個態也行。”

  郭謙明白,這正是羅家堡當前症結所在。正如羅信向羅宇抱怨一樣,昨晚有不少老相識都跟他提了“鑼場峰”變成“羅家堡”的不滿。他無法勸說什麽,還是要看餘剛怎麽想。

  “我定將口信帶到。”郭謙答應了下來。本來送信、帶口信、甚至傳達軍令,也是商隊的老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