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黃楓穀
作者:端咖啡      更新:2021-03-23 06:28      字數:3720
  夜裏下過一陣雨,漢水南岸的地麵變得泥濘不堪,馬蹄踏上去拖泥帶水,還不時打滑,楊行騎在馬上,要時刻提防給甩下馬背去,即使有修為在身,一路仍走得十分辛苦。清晨時起了濃霧,前方隊伍停下來修整,他才有打坐休息的機會。

  幾天前,黃鶴門的曆練隊伍從鶴歇峰知客院出發,先往北到達漢水,再沿漢水南岸往東,一路走了幾日,就要到達漢水與江水交匯處的漢津渡口了。整個隊伍約有百餘煉氣弟子,自覺抱團形成數個方陣,另有數名築基修士分散其中約束紀律。隊伍剛開始還有點陣形,後來逐漸鬆散,越拉越長,要不是有漢水指明方向,甚至走散都有可能。

  隊伍打頭的是雛鶴峰的弟子方陣,一路上他們走得多停得少,漸漸走到了隊伍最前麵。趙鎮帶著楊行緊跟著雛鶴峰的隊伍,為了不掉隊,路況不好也不休息,為此楊行吃了不少苦頭。

  “還能支撐吧?”趙鎮有築基修士的職責在身,在前後巡視一遍後,回來跟楊行說道,“前麵就是渡口了,我們還是和雛鶴峰一起過江,現在要等後麵的隊伍上來,估計得有一會兒,你可以休息一下。”

  “嗯。”楊行有點不理解,為什麽非要跟著雛鶴峰的隊伍走。

  似乎看出楊行的疑惑,趙鎮指著廣闊的漢水,說道:“如果這時有敵人襲來,我們能有幾人抵擋,幾人逃跑?”

  楊行疑惑的看著漢水,有什麽敵人會從水裏過來?漢水水麵極寬,晴日裏都一眼望不到對岸,且江上總有濃霧,隔絕靈識查探。見過真的漢水,楊行才知道,東津村前那條“漢水”,不過是條小河而已。

  “你看看他們,”趙鎮指著雛鶴峰的隊伍,又指著後麵慢慢跟上來的隊伍說,“再看看他們。”

  楊行朝前看去,此時雖是修整,雛鶴峰弟子仍有半數執劍警戒,另外半數打坐休息,動作十分安靜;而後麵的隊伍,包括自己,都是一屁股坐到地上,有的直接躺下呼呼大睡,有的一直在呻吟、抱怨,能靜心打坐修煉的都是極有毅力之輩了。他有點明白趙師兄的意思了,這樣的情況下,若真有敵人襲來,自然是雛鶴峰那邊能抵擋,自己這邊做鳥獸散。

  “出了黃鶴山,野外的妖獸、邪修多得很,這漢水裏說不定就有什麽魚妖、巨鱷窺視著我們,不能不做防備。我們跟著雛鶴峰走,用意就是如此,如果有事,至少可保安全。”趙鎮說道,“我在外曆練了這些年,懂得一個道理。有些事情雖然辛苦,但隻要是對的,我們就要去做。”

  楊行這才明白趙師兄的用意,跟著雛鶴峰是為了保證自己的安全。他這些天對趙師兄有些猜忌和腹誹,此刻慚愧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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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會兒太陽出來,濃霧散去。趙鎮指著不遠處一座丘陵說道:“師弟可有興致隨我登高望遠?”

  楊行有點奇怪:修士有靈識做耳目,何須登高才能望遠?不過,既然趙師兄興致勃勃,也不好敗了他的心意,便點了點頭。

  隻見趙鎮右手祭出法劍,說了聲:“起!”法劍便懸在空中,嗡嗡作響;同時左手掐個法決指向楊行,楊行立刻覺得自己身輕如燕。趙鎮一手執劍,一手搭著楊行的臂膀,說了聲:“師弟小心了。”便攜著楊行向那座丘陵飛去。

  楊行感覺自己雙腳離地、騰空而起,緊張得都忘了呼吸,不過卻舍不得閉上眼睛。才四、五個呼吸的時間,兩人就到了那處丘陵頂上。他感受著雙腳站在大地上的踏實,還在懷念那飛在空中的漂浮感,不由說道:“等我會飛了,我要天天在天上飛!”

  趙鎮一陣大笑:“我沒築基前,也是這麽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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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行望向遠方,此時濃霧已散,入眼皆是一望無垠的丘陵,此刻站立處的山腳下就是一片楓樹林,秋葉染霜紅勝火,仿佛一大捧在田野裏熊熊燃燒的野火,十分的豔麗。他頓時覺得心曠神怡,疲累全消,不由感歎:“好漂亮!”

  “有時候要用靈識觀世界,有時候要用本心觀世界。”趙鎮見楊行一副看呆的模樣,笑道,“靈識隻能看見世界,本心卻可以看見自己。”

  楊行心中升起一絲明悟,卻難以把握,知道自己火候還不夠。

  趙鎮看向遠處,波瀾不驚的漢水蜿蜒著流向遠處的群山之中。不似黃鶴山脈的厚重連綿,這些山峰單薄而分散,隻是這片一望無際的原野上的些許點綴。他不由得吟道:“水作青羅帶,山如碧玉簪。”

  楊行聽了,覺得這水可不就是蜿蜒如帶,這山矗立如簪?眼前這風景就如一位畫裏走出的仙女,讓人不忍旁顧。他問道:“趙師兄也修詩道?”

  “當年修為停滯,就涉獵了一些,”趙鎮說道,“說到這,我還要感謝你,當年要不是被你一語驚醒,我差點就入了魔障。”

  楊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忽然想到一事,問道:“為何我們要在渡口過江呢?隨便尋一處,築基修士帶著煉氣弟子飛過去,不是更方便麽?”

  趙鎮笑著解釋:“沒這麽簡單。飛行是很耗靈氣的,築基修士靈氣有限,偶爾飛飛還好,帶著人長久飛行則難以支持。而且這水下不乏妖獸,猛的鑽出水麵襲擊過往修士的事情多有發生,修士在空中難以借力,很難躲避,一般築基修士都不敢獨自飛渡江麵,更別說帶人了。當然,金丹長老就不用擔心這些,胡長老已先一步過江,安排渡江事宜去了。”

  楊行這才知道,一般修士,特別是這種大規模的低階弟子隊伍,在渡口過江會安全很多。渡口選在水流狹窄之處,由當地門派把持運行,能隔絕上下遊妖獸,提供渡船和保護。

  正說著話,後麵的隊伍陸續來臨,前頭隊伍已經開始移動了。趙鎮和楊行兩人便下山去,還是跟在雛鶴峰後麵,又走了一日,就到了渡口,在日落前登上了渡船。

  過了漢水與江水的交匯處,便算到了江夏。周圍景致已大不一樣,青山綠草少了,盡是光禿禿的山石。楊行在雛鶴峰後麵,仍跟得十分辛苦,不過他把這當做對自己的磨練,也樂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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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日,楊行準備的草藥都已在路上用盡,靈氣也接近枯竭,感覺必須打坐休息,實在跟不上雛鶴峰的隊伍了。趙鎮卻過來告訴他:熊牛穀到了。

  楊行打量四周,這裏和江夏其他地方並沒有什麽區別,這就是熊牛穀?正疑惑著,跟著隊伍轉過一座小山丘,一片廣闊的山間河穀出現在眼前。此時正值初秋,河穀中到處點綴著紅的、黃的、綠的樹木,漫山遍野,色彩繽紛,和黃鶴山中的景致差不多。趙鎮介紹說,這裏叫黃楓穀,是熊牛穀的第一站。

  在黃鶴山,這樣的地方遍地都是,但在江夏這樣的荒涼之地,的確很難得了。這一路,自從渡過漢水,楊行就覺得和黃鶴山區別很大,卻說不出區別在哪,隻是覺得荒涼;現在看到這黃楓穀,才有點明白。

  黃鶴山的無主之地,即使是荒山,也到處生長著各種雜草,一片生機勃勃的景象;而江夏這邊,雖然也有凡人耕作的良田和修士棲息的靈山,但無人管理的地方,必定是一片黃的山、黃的石頭、黃的土,靈氣也非常稀薄。這樣看來,這熊牛穀草木蔥鬱,必是聚集了周圍之靈氣,就如沙漠中的綠洲一般。

  隊伍沿著山路,穿過一排排的密林,下到河穀,所見逐漸熱鬧起來,已經有其他門派的隊伍早幾天到了。穀地中央還有本地世家周氏開辦的集市,各門派可以在此以物易物、交易交換,各取所需,端的是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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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楓穀是一片環形山脈圍出來的盆地,黃鶴門被安排在最北邊的山腳下,一直沒露麵的胡長老已在此等候。見隊伍到來,胡長老下令,黃鶴門弟子按門中原來的靈山方位安排營地。也就是說,雛鶴峰原本在黃鶴山北邊,他們的營地就在整個營地的北邊,以此類推。胡長老帶著他本部人馬和仙鶴峰的初始家族弟子在中央坐鎮。又是一陣折騰,庶務峰就來了趙鎮和楊行兩個人,沒什麽好安排的,自覺來到營地南邊等候。

  楊行觀望四周。此時,胡長老的營帳居中;西邊是鶴歇峰營地,人多且雜,喧鬧不休,道袍五顏六色,十分惹眼;北邊是雛鶴峰,人雖不多,但營地規整,頗有氣勢;東邊是鶴翼峰,也是統一樣式的道袍,統一製式的法劍,但稍顯散亂,沒有雛鶴峰那樣不動如山的氣勢。

  這時趙鎮在各營地轉了一圈,走過來嘿嘿一笑,考教楊行:“你覺得這樣的安排怎樣?”

  楊行思考,黃鶴門營地位於黃楓穀北部邊緣,北邊靠山,坐北朝南,等於說是東、西、南三麵與外界接觸,特別是庶務峰所在的南麵,相當於黃鶴門營地的門戶,卻隻有趙鎮和楊行兩人,顯得非常突兀。即使楊行不明白排兵布陣的道理,也覺得這樣的安排有點草率。要是河穀有變,他們兩人什麽都做不了,等於是門戶大開;而明顯力量較強的雛鶴峰卻被限製在最裏端,要越過混亂的營地,才能與外界接觸,發揮作用。

  見楊行似有所悟,趙鎮低聲說道:“胡長老畢竟一直在洞府台,連鶴歇峰的事情都很少管,在對外打交道方麵有所欠缺,也是正常。熊牛穀曆練雖是七年一度的大事,但畢竟是以煉氣弟子為主,以前都是築基修士領隊,這次出門竟是金丹長老帶隊,顯得有些不同尋常啊。現在黃鶴門中,隻有葉掌門、鶴翼峰的吳長老、雛鶴峰的羅長老和鶴歇峰的胡長老是金丹修為。葉掌門要留在門中坐鎮,吳長老要執法護衛,不去說它;若是為弟子提升,似乎更應該是羅長老帶隊;但最後來的是胡長老,說明此行另有要事......”

  趙鎮正說得興起,忽然臉現苦色,說道:“胡長老叫我了,你在這別動,等我回來。”說完飛身而起,朝營地中央大帳而去。同時,各處營地共有十數位身影從人群中飛起,像流星一樣,往中央營帳砸去。

  楊行十分震驚,他並未見到有任何人來傳信,而這十數位築基修士竟同一時間得到了消息。高階修士的世界,果然高深莫測啊!